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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奶奶去世了

小学毕业,我就在家干农活,除了帮爹烧火,就是放牛割猪草。家里还有个老奶奶,快90岁了,身体尚且健朗,就是视力不太好。邻居家也有个老奶奶,比我奶奶小5岁,听力不太好。这两个老奶奶很喜欢结伴坐在大榕树下乘凉,遇见一个陌生的身影出现,我奶奶总是说“老妹,你看看村口是谁来了?”邻居奶奶则说“你说什么?”我奶奶用手指指村口方向,不一会儿,出现一个人影,邻居老奶奶说“那是村尾的寡妇赶集回来,提着一条鱼。”就这样,这对老姐儿们组合被村里人称作千里眼和顺风耳。

我很喜欢和奶奶一起生活,因为奶奶是最疼我的,有好东西都留给我吃。爹娘忙于工作根本无暇照顾我,基本就我和奶奶相依为命。小时候,常常我躺在藤椅上睡觉,奶奶就搬一把竹椅子坐在旁边给我摇扇子,既能赶蚊蝇又能清风解暑。有一次大夏天,我被热醒了,一看奶奶不在身边就又哭又闹“奶奶~奶奶~你在哪里?”不一会儿,奶奶拄着竹棍子就走过来了,手上将一根玉米冰棍递给我吃。我一边擦眼泪,一边呜咽着啃着冰棍,然后递给奶奶咬一口。奶奶牙不好,只是用菜刀切一小块含着。不仅仅是走街串巷的冰棍,还有卖西瓜的,但是卖货郎都是我们学校门口的杂货铺老板娘。学生放暑假,她就挑着一单子零食到处卖,这样即使放假也不耽误挣钱。有一次她挑着一个西瓜叫卖,“甜西瓜咯,5毛钱一斤。冰西瓜,5毛钱一斤。”那时候夏天有西瓜吃那才真是上等人。我一听,才5毛钱一斤,就奔回家取出我的压岁钱1元,拉着慢腾腾的奶奶就往门外走,“奶奶~奶奶~您快一点啊呀,才5毛钱一个西瓜,我们买俩!再不去就被别人买走啦~!”奶奶听后笑个不停,“哪有那么便宜的西瓜,是5毛钱一斤吧?你等着,我去拿钱。”“5毛一斤,不是一个吗?”那时候刚上1年级,对于重量单位不懂,以为一斤就是一个,奶奶看我馋得不行,就花钱给我买了一个。奶奶就是这样疼爱我的,至今我看见白发苍苍的老者,都会不自觉想起已经去世的奶奶。

2002年,突然下起了大雪,掩盖了所有的山头马路,这是我出生以来第一场大雪。一大早,我兴奋的不得了,爬上窗户大喊大叫“奶奶,快看,外面下了好大的雪,很好看,我要出去玩~”奶奶蜷缩在被子里,被我吵醒了,说“你快下来,窗户上冷,我给你穿好衣服你再出去。“于是我纵身一跃,跳到床上,只见奶奶”哎呦,老崽子,你可把我踩死了。”然后捂着自己的小腿,面容惨淡。我见状,连忙跑出去呼喊爹过来看看。爹进来,掀开被子,发现奶奶瘦小的腿被我踩的皮开肉绽。抡起我就是一顿胖揍,奶奶勉强抬起头,用手攥着棉被说“你,你就要气死我,快住手,他不是故意的,别打我孙儿了。再打就要气死我了。”我爹这才住手。娘则早就前往镇上请医生去了。医生看过后,说“只怕踩骨折了,要在床上躺几个月了。”进行一番处理之后,大夫收下诊金,交代一番回去了。

等奶奶再次下地,已经是来年春天。奶奶依旧拄着竹拐,只是步履更加不稳了,看着更佳孱弱了。这根竹拐是我在竹林里觅来的,用柴刀细细的刮干净了竹节,以免刺手。然后点燃一盆火,慢慢将竹节疤痕烘烤。就这样,一根带着烟熏黑环的竹拐成型了。奶奶见了很喜欢,把以前的杉木拐放弃了,自此随身携带我送的竹拐,而且逢人便说是小孙儿亲手做的。那年清明,下着毛毛细雨,奶奶依旧和邻居老奶奶坐在榕树下。这颗榕树太大了,足以滴水不漏的抵挡这种毛毛雨。奶奶望着这榕树和灰蒙蒙的天空,突然眼眶转着泪,说道“老伴儿,我死的时候,只怕也会下雨。”邻居老奶奶听了,为之一振,随后依旧面带微笑“不要害怕,我随后就到。”这时,我在榕树上拽着一条树枝如灵猴一般荡下来,“奶奶,你们都不会死的,会长命百岁,看我娶妻生子!”奶奶听后,提下头,捉着衣襟慢慢擦干净泪痕,“是呀,奶奶还得带重孙子呢。”

小学毕业依旧是暑假,我们村几个小伙伴结伴去捕知了,顺着河道一路而下。当时我们每个人手中一根7-8米长的细竹竿,竹竿另一头缠满了蜘蛛网,让后蜘蛛网沾上水,就变成得非常黏,轻轻粘住知了的翅膀就再也逃不了了。就这样,我们每个人的网兜里都装了十几只知了,吱吱呀呀的叫着,像极了那个夏天的炎热。沿着小河顺流而下,又到了我们逃课游泳的地方,我们自然会抓住任何一个游泳的机会。一个个剥得赤条条,跟下饺子似得往河里跳。玩了一会儿水,就在河边生上火,把知了的头和屁股掰断,留下胸部烤着吃,烤香后再撒上小当家的调料包,那简直是人间美味。如果生火时不冒烟,就更完美了。就在我们慵懒地躺在河边吃着烤知了的时候,那个小冤家黄依婷又出现了,因为她家就在这个小水潭上面。黄依婷大叫“韩名天,又是你!快把火灭了,风大,是不是想把我家房子给点了!你咋那么坏!”我们几个听后,顿时脱下裤子,朝着黄依婷的方向就是尿尿,羞得黄依婷连忙捂住眼睛,背过身。我们趁机连忙穿起衣裤,一溜烟儿就跑了。背后只剩下黄依婷的叫骂声“韩名天,我跟你没完!开学了等着老师打你吧!”黄依婷应该已经忘记了,小学都毕业了,她的老师不一定是我的老师啦!哈哈。

初中开学,最感兴趣的就是自己在哪个班级,是否还有自己熟悉的小伙伴一个班。只不过当真是冤家路窄,黄依婷不但跟我一个班级,而且又是同桌。只不过此时的她已经有所不同。我依旧沉迷于三八线的争夺,而她则尽量避免和我正面接触,更别说小学时候的用手指戳我的身体了。没有了争夺,这个三八线的存在意义自然也就没有了。我依旧会习惯于去她的抽屉寻觅零食,直到有一天从她的抽屉搜出一包从没见过的东西,白色如棉花,豆腐块状,不能吃又不好玩,我将她丢垃圾桶去了。黄依婷回到座位时,脸色略微苍白与痛苦,弯着腰,捂着肚子,“黄依婷,你是不是吃独食吃坏肚子了啊?”她没有理我,只是在抽屉里翻找着什么,没有找到,很着急,然后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就哭了。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哭泣吓坏了,不知所措。萧芸看后,冲上来,数落了我几句,挽着黄依婷出去了。我依旧摸不着头脑。那之后,我再也没有从黄依婷抽屉里得到任何小零食了,她也跟班主任申请调离了我。之后就是那个相当科学家的丑女跟我一起坐,我也没有跟丑女争夺任何东西的乐趣了,突然感觉上学索然无味。

初一下学期刚开学不久,便是清明节,有假期自然开心得很。拖着书包兴奋的跑回家,“奶奶,明天放假,今晚做什么好吃的啊?我不要吃蛋炒饭了。”家里空荡荡,没有任何回应,如往常,奶奶都会说“给你做蛋炒饭吧。”房间,客厅,厨房,大榕树下都没有奶奶的身影。突然,浴室传来声响,我跑过去一看,奶奶刚洗完澡,传好了衣服,裤子只穿好一半,贴靠在墙上,动弹不得,一只手扶着墙,一只手提着裤子,大口喘着气。我吓呆了,“奶奶,你怎么啦?”奶奶依旧不说话,保持不动。我连忙跑到大伯家“大伯,奶奶她,奶奶在浴室动不了了,你快去看看怎么回事?”大伯丢下手里的活,跑过去,将奶奶抱回到房间。然后一边吩咐我,快去叫我爸回来,然后自己打电话给镇上的医生。一小时左右,家里人都围在奶奶床边,医生也在给奶奶输液。医生小声跟大伯说了什么,大伯眼睛就红了。是夜,一家人谁也没有离开过奶奶床边。奶奶依旧呼吸微弱,喉中带着痰声,出气大于吸气,面无表情,眼中含泪,无论怎么叫唤也没有任何反应。

而我,难得家里这么热闹,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问谁也不回答我发生了什么,自己却有意识,似乎奶奶得了什么大病。我一个人呆在客厅,心烦意乱的开着电视,惴惴不安,直到夜深了也就在板凳上睡着了。睡梦中,梦见奶奶微笑着拄着竹拐,跟我说“小天啊,奶奶要去找妈妈了,你以后要好好听话,照顾好自己。”说完,奶奶就消失在一片白光之中。然后,房间里便传来一片嚎啕大哭。我跑进去,妈妈只是捂住我的眼睛,把我抱出来。我已经意识到,再也没有奶奶了。3日后,我跟着堂哥们后面,依次进去看奶奶,给奶奶磕头告别。生前的奶奶很节俭,衣着朴素,很慈祥,那一天虽然衣着光鲜,但是却没有答应我的细心裂肺的呼唤。等奶奶再次答应我,已经是多年后的睡梦中。自此,我便发誓要成为一名医生,守护自己爱人的生命,再也不要失去任何一个亲人。

以后啊,每次经过大榕树底下,都会想念我奶奶说的话,等她去世的时候就会下雨,事实上也确实是如此。大榕树底下,再也没有顺风耳和千里眼,因为奶奶去世后,邻居老奶奶再也没有一个人出现在榕树下了,据说她是害怕,也是因为伤心。2年后,这位老奶奶也安详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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