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雁翎泊周边陷人的泥沼极多,大队人马难以通行,走水路也有拒船桩与湖中角锋尖锐的暗石横亘在雁翎泊周边。
如果不知湖中底细,船只贸然通过,轻则搁浅其中,重则船毁人亡,往往还没等官兵靠岸,便被泊上众匪乱箭攒射,逼的近不了岸。
本来慕容飞花只想凭三人之力杀进雁翎泊去,羊角公却道不妥,并言:昔有孔明借东风,赤壁之战,大破曹操十万铁索连船。
今冬去春来,洞庭湖最好刮南风,只待有一日刮起南风,将老夫这二十多艘货船卸空,载上芦苇,内浇火油,外遮毡布。
待到快行到那贼巢穴之时,以火箭引燃茅草船,定可以一举烧尽贼人的战船,到时再唤官兵前来,围他个一年半载,定能一剿灭之,以绝后患。
慕容飞花心中惊诧,暗道好计,不曾想,这面善的羊角公是行医卖药的郎中,竟有此对敌之策。
原来这火攻之策,乃是兵书上寻常的对敌之法,羊角公虽为郎中,却好兵法。
家中藏有一卷珍本古兵书,乃是唐朝河东节度使都虞侯李筌所著,名曰:神机制敌太白阴经。
盖因道家认为太白星主杀伐,故以此为名。
转眼间又过了两日,黄昏将至,孤雁凄鸣,连绵不绝地芦花皆往南摆去,如海上波涛,一浪高过一浪,南风正刮的紧。
慕容飞花早早地便指挥着众掌舵伙计,将船上草药卸在芦草堆里,又割了许多芦草撒上鱼油和灯油塞满船舱。
五毒老怪另有妙计,用现成的药材配了一副迷魂香,藏在芦草中,燃之即使人筋骨酥软,昏昏欲睡。
羊角公大赞,道:老夫虽不屑用毒,但有此方,便不必假官府之手剿灭恶贼了。
众掌舵一人一船,将货船撑出月牙湾,随即灭了船首的灯笼,升起满帆,摸黑行了约莫一个时辰,便见前头渔火通明,船林如云,有一座浩大大寨建在水泊处,正是雁翎泊。
此时南风刮的愈急!
众人从内点燃了芦草,初时只冒黑烟,随后泛出红星,紧接着又将二十多条货船首尾相借,用麻绳连成一线,船帆吃满了风,随风鼓荡,箭一般射向雁翎泊的水寨。
众人随即上了一艘小船,划桨而去,慕容飞花与昆仑摩勒、五毒老怪则坐船泊在背风处,瞧着雁翎泊渐渐起火,默然不语。
火开始烧起来了,火趁风势,风助火威,船如箭发,烟焰涨天,映的天边一片血红,漫天彻地。
众匪连因日在湖上奔波,疲乏困顿,此时天光正暗,乌云遮月,正睡的熟,忽地听到外面有人大叫:
“着火了,着火了!”
皆从梦中大惊而起,顾不得穿衣便奔出屋外,只见整座寨门都置身烈火中,五六十条铜皮战船尽皆引燃。
原本守夜的水贼跃上铜皮船,用桨去撬着火的芦草船,却不料二十多艘芦草船坠在一起,内舱又压了大石,人力难比南风。
反倒是火船愈逼愈近,逐渐碾了上来,有一个水贼逃的晚了一步,即引火烧身,嘶叫着在火里打滚,最后扑通一声,扎入湖中。
远处惶急而来的水匪手里各提着木桶、木盆,更有甚者手里还端着大海碗前来救火。
只是水火无情,这般大的火势,正如孙行者撞翻了炼丹炉,红孩儿喷出了三味火,漫天彻地尽是火国,熯天炽地,如何救得?
正在此时火中突然冒出滚滚灰烟,南风一鼓,霎时便如巨盖,罩在众匪头顶,一个老水匪闻之昏昏欲睡,强打精神,大叫一声:
这烟有毒!
便一头栽倒在地,紧接着凡是被灰烟碰到的人,便都软在地上,动弹不得。
众匪还来不及反应,便有五六百人中招,鱼皮蛟人匆匆来迟,大声喝着:
“快快捂住口鼻!”
许多水匪皆按其所言扯下衣块,蒙在头上,不过此毒烟见风便起,无孔不入,眼见着众匪要全军覆没,鱼皮蛟人瞧着火焰背后隐隐绰绰的小船,恨得咬牙切齿:
“慕容女魔,我定饶不了你!”
他知晓他苦心经营多年的雁翎泊已然毁于一旦,五十条铜皮战船和近两千精壮的水匪,一役殆尽。
恶狠狠地瞧了慕容飞花一眼,便带着几个的忠心的水匪朝东边去了,小赑屃在哪里,他还有活命的机会。不然教慕容飞花进了雁翎泊,自己绝不是对手。
“还想跑!”
“摩勒!划船,跟着那水鼠!”
慕容飞花瞧见鱼皮蛟人似要逃命,当即吩咐道。
昆仑摩勒摆动双桨,小船绕着燕子坞如电般窜了出去。
行了一段距离,远远地便见鱼皮蛟人立在小赑屃背上,身旁还有四五个水匪挤作一团,一个水匪被挤的跌了下来,鱼皮蛟人却不管不顾,御使着小赑屃乘风破浪逃了。
只剩下被抛弃的水匪在原地大喊大叫:二寨主,我对你这么忠心,不要丢下我啊!
黑暗寂寂,无人应答。
月牙湾。
慕容飞花率人去火攻雁翎泊,徐杀生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如今他的伤势已全不碍事,但拗不过慕容飞花,只能依着对方卧床修养。
门轻轻开了,显现出一个秀媚娇俏的可人,穿着一身白袍,清丽无双,徐杀生惊诧莫名,这艘船上除了师姊,何时又冒出一个女子?
女子端着一碗药,瞧着徐杀生目瞪口呆,轻轻一笑,嗔道:
“怎地?不认识奴家了。”
“你是…,你是那黑脸小厮,你竟是女儿身!”
徐杀生恍然大悟,不可置信道。
“骗了小官人也是情非得已,我随爹爹南下游玩,以女子之身多有不便,又遇水贼拘禁,不得已只能用污泥涂了脸皮,穿上伙计的旧衣,扮作男儿身。”
“望小官人不要见怪。”
羊青儿盈盈一拜,说不出的柔顺可爱。
“只怪我眼拙,你一连给我送了两日的药,我却没看出来,惭愧,惭愧。”
“小官人,还是先喝药罢,我喂你。”
“不可,不可,如今我已痊愈八九,我自己来罢,不劳烦你了。”
徐杀生急忙阻拦,说着接过药汤,屏住呼吸,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