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我希望你慎重考虑。一禾，我不想耽误你。”蒋吾舟送她乘上酒店的电梯，她站在他的身前，面色凝重。
方一禾并没有应他，只是低头，慢慢地走进电梯。她看起来丝毫不为所动，只是无限的沉默。
“早点休息。”方一禾按下电梯，方而抬头对蒋吾舟说道。
他轻叹了一口气，目送电梯慢慢地关闭，他才转身离开。
“我说兄弟啊，不是我说你，你放在今天，就是姑娘们口中说的典型渣男。”李昊霖觉得好笑，他单手撑着头，靠在吧台上，满脸的春风得意。
今儿算是捡了个大便宜，平日里威风正正的蒋吾舟，今儿总算是在他面前惆怅了一回。
“你也知道，当时我也是没有一点办法。”他的愁容就像是手中的这杯烈酒，焦灼着自己的心。
当初一方面考虑到方叔叔的身体，另一方面是正值继承公司的当头，他没有过多的精力去处理这些繁琐的事情，正好那时方一禾来找他，说了那番话，所以并没有细想，就应了下来。
现在，想想，是自己太过随意了。
“你呀，真是白白的辜负人家姑娘的一番心意。”李昊霖轻挑了一下眉，对着过往的漂亮女孩吹了个口哨。
“姜柟那边，你打算怎么办？”他瞅了一眼台上强烈震动的手机，姜柟的电话一直打进来，却始终无人接听。
蒋吾舟的头伏在台上，带着微微醉意。他大概真的也感到了事情的棘手，当他提出取消婚约时，方一禾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我还没有想好。
那时，他就已经明白，方一禾当初会那样说，完全是顾及了他的情绪。
他真的是愚蠢至极才会做出那样的决定。
“蒋吾舟他很好，你不用担心。只不过今晚有个应酬，多喝了点酒。我等会送他回去就好。”李昊霖接起电话，努力地搪塞了一个理由过去。
见对方挂断了电话，他才一把夺过了蒋吾舟放到唇边的酒杯，微微皱了眉。
“你知道吗？”他突然地笑了起来，可还是满脸的愁容。
“我跟姜柟求了婚，我想娶她，我也答应过要给她一个交代。”蒋吾舟扬了扬酒杯，混沌地吐出这段话，脸颊都是红晕。
“我太后悔了。我明明答应了她啊。我怎么能让她难过？”
是啊，他明明答应了她啊，答应给她一个交代，答应一定会娶她的。
“吾舟，你是男人。你永远都不能退缩，有错误就得去弥补。姜柟是你爱的人，你有权利为她去这样做。你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想出解决的方法，而不是在这里借酒消愁，觉得后悔。”
眼前的蒋吾舟是那个同他从小到大的那个人，他们互相扶持，从稚嫩走向成熟。他见过太多太多他理智沉稳的一面，而现在的这番手足无措又怎么可能是他认识的那个蒋吾舟啊？
他知道他承载了太多太多的责任，尽管那些从不是他想要，可是他没有办法去拒绝，他必须要逼迫自己去承担，不能考虑自己。
所以当他知道这么多年，他一直对姜柟有特殊的情绪的时候，他鼓励他去勇敢追寻一次，他想要的。
生活可以不尽人意，但爱情不可以。
他希望有一天，蒋吾舟也能过的幸福，追心之所向，所以他鼓励蒋吾舟去追那个他心底一直深爱的姑娘。
他能做到，姜柟也一定会理解他。
大概是昨晚的情绪扰了姜柟的睡眠，所以时常的在中途醒来。
凌晨五点，开了室内的窗，让一丝丝的凉风吹进屋内，消解着自己的燥热。
手机很安静，没有任何的动静。
蒋吾舟他没有对她食言，他每晚都不会忘记给她的晚安，只不过昨晚的晚了很久。
她摇摇头，关了门窗，笑他连撒谎都不会。
她走进厨房抽出插了一夜的插头，又找出搁置了很久的保温桶，将清粥装了进去。
她的公寓离蒋吾舟的住处还是有一段的距离，因为工作需要，她也去过几次。随手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就报了一个地址。
六点四十，天微亮，刚刚立春，春捂秋冻，还是有一阵阵凉意。
她只套了一件浅色的长款风衣，显得未免清冷。她来之前也没有先联系他，也不知道这时醒了没有。
她试探地去摁响了门铃，没过多久，就听见了里面传来了动静。
声音渐近，心口也跟着紧了起来。
他应该是刚醒，看到他的时候，还是昨晚的行装。只不过领带松垮着，衬衣也被扯的乱七八糟，就连最上方的几颗纽扣也被解开，露出半截的裸露的胸膛。
她稍稍的叹了口气，推开他，很从容地拿出拖鞋换上，径直走进了厨房。
“我说过的话，你忘记了是不是？”她柔声地责备。
“你本来胃就不好，不易嗜酒，就算是应酬，也不能不要命吧？”
“昨天不接我电话，我就先暂时原谅你了。”她从碗柜里抽出餐具，盛出一小碗粥，像是想到什么，又忽然转头。
“一身酒味。蒋先生你能不能穿戴好了出来吃早餐？”她的眼神有些涣散，大概是睡眠不足。
蒋吾舟楞了楞，也许是刚刚醒来又或许是昨天喝了酒，精神还有些恍惚。
他点了点头，走进了房间。
出来时，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衬衣，额前的头发还湿着，偶尔落几滴水在衬衣上，晕染开来。
姜柟还在厨房忙着，他看着她，那份愧疚便在心底慢慢扩大。
“我...”他缓步地走了过去，双手搭上她的腰肢，将她环进自己的怀抱里。
紧紧地，像是怕她会离开。
“什么都别说。先喝完粥，填填肚子。不然你的胃会受不了。”姜柟回头，用身子抵着他，让他去坐好。手上还沾着有油脂，她重新洗净，抓了一把面条放进锅里。
她重新盛了一碗热粥，放到嘴边吹了吹，递到他的跟前，一连惯的动作熟稔的像是做过很多遍。
“你吃了吗？”蒋吾舟舀了一勺清粥突然地问她。
“还没，等会吃。”她摇摇头，转身去看锅中煮的面，水煮的沸腾，启锅，捞面进碗里。
酱料是之前备好的，她用筷子搅拌了一下，端了过去。
她扫了一眼四周，然后就去了浴室。出来时，手里多了一条毛巾。
场面似乎还有些似曾相识，她低头了笑了笑，走到他的身后，想要替他把头发擦干。
掌心还未覆上去，腕间就多了一股力量，被扯进了蒋吾舟的怀里，坐在他的腿上。
“煮了多久？”他并没有提别的事情，只是问了她煮粥花了多久的时间。
他的声音一如往常的轻柔，姜柟心里一直压着的那股委屈突然就像是找到了出处，倾泻而来。
“没有多久。”她哽咽地说道，也没有想过自己会如此的狼狈，抬手去止眼泪，可还是觉得很难过。
“怎么还哭了？”蒋吾舟蹙起了眉头，指腹触上她冰凉的面颊，轻轻地拭去她的眼泪。
或许是蒋吾舟至始至终的温柔，令姜柟越发的乱了心神，他越对她温柔，她越是觉得难过。
好像那些温柔都是一个假象，打碎了就会消失一样。
她总是缺一点点的安全感，即使眼前的人离她如此近，她还是觉得遥望而不可及。
之前强撑的一点理智荡然无存，只有无限的委屈和不安。
她是得多么小心翼翼，才能不去打破她的梦境啊。
人一旦在梦中尝到了甜头，就不敢回到现实。
她捂住面颊，那些堵在心口的委屈都跑了出来，她埋进他的胸口，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止不住的哭泣。
蒋吾舟将手覆在她的后背，轻轻地拍打，他本想要说几句安慰的话，可话都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是他让她的小姑娘哭了，是他错了。
等姜柟收好了情绪，粥也凉了，面也坨了，她安静地靠在他的怀间，把脑袋抬了起来。
他的模样生的好看，她抬起的那个视角，只能看到他的下巴。
不知道是被蛊惑了，还是带着某种情绪，她看着看着，就咬了上去。
男人似乎有了疼痛感，微阖的眸子慵懒地垂了下来，哑着嗓子，看向她，“咬我？”
姜柟也不否认，很真诚地就对上他的视线，点头。
“凑过来一点。”蒋吾舟摸了摸下巴，闷声地对她说到。
“干...干嘛？”她怕他报复她，刚刚坚定的目光里带了一点点的恐慌，但还是听话地凑了过去。
下一秒，天旋地转，一个冰凉的吻落在她的额间，让她猝不及防。
她看不清蒋吾舟脸部的表情，也摸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她动了动眉心，掩盖住此时的惊慌。
“姜柟，对不起。”他的声音依旧沙哑，看向她的目光又那么的艰难。
姜柟瞬间有些心疼，手指轻轻抚上他紧锁的眉间，好像一夜不见，他都瘦了好多。
她动容地被他染了情绪，无声地覆上他的脸颊安慰他。
她大概猜到了一二，所以才会一晚都带着不安的情绪，寝食难眠。
她怕他觉得有愧意，不敢见她。所以她早早的就跑来找他，只为看他一眼。
她不希望蒋吾舟为了她而愧疚或者自责，她自选择和他这样的走在一起，就从未奢求过更多。
如果最终，她还是要退出，她也不会后悔自己做的这个荒唐的决定。
她那么爱他，又这么舍得他为她难过。
“吾舟，我给你信任是希望你能做到你对我的承诺。可是如果这件事情让你进退两难，我宁愿不要了。”她咧嘴笑了笑，眼角还挂了一滴泪。尽管她在说出这句话时，自己都没有想象中的坚定，可她仍不希望他为此而介怀。
蒋吾舟的心情复杂，阴郁的眼眸覆上一抹惊讶，微微从她的臂弯抬头。
她是想要离开他了吗？
他把事情做的这样的糟糕，她却依旧给足了他信任。
“什么意思？”他松了松扣在姜柟腰间的力度，问她。
“字面意思。”姜柟摇摇头，瞥过自己不太坚定的目光，三个人的事情总有一个人要退出，她从一开始就是中途介入的那个，她为什么不能知难而退。
“吾舟，我爱你的前提是需要你不带任何束缚，我可以选择和你有一段情，但这份情触及到最终的底线之后，我还要给自己留一条出路。”
“我可以爱你，但是不能因为爱你，让自己无视道德的底线而让自己一再错下去。”
“我不能，你也不能。”她依然搂着他的脖颈，让自己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能够正视他，她不想逃避事实。
“你想离开我啊，姜柟？”蒋吾舟无声地低头，目光里再也看不到一丝热情。
哽在嗓子里的话再也无法继续开口，她终究还是不能做到更加决绝。
她在他的面前从来只会没有任何的底线，可是她真的一点也不想让自己再继续错下去。
姜柟缓缓从他的身上下来，不想再继续让自己捉摸不定下去，她怕自己如果再待一秒，就真的会反悔。
她缓步取下之前刚刚直接挂好的大衣，穿上，走到玄关处。
“我走了，你...”她下意识的一个回头，整个人就被覆盖而来的一片阴郁罩住，她叫了一声，人就被带离了地面。
“喂，把我放下来。”她被抵在墙面上，因为坐在鞋柜上，脚离了地面，胡乱地踢着。
这个姿势真的太羞耻了。蒋吾舟固定在她的两腿中间，神情可怕的吓人。
她第一次看见蒋吾舟失了控制的场面，他一向都是那么的温柔。
他会娶她，他的妻子也只能是她。
他这辈子从没有如此的认定过一件事情，而爱姜柟，是他此生唯一的认定。
“我爱你。”他的鼻尖落在她的眼睫，向下，落在鼻尖，继而，落在那片唇上。
“只能是你。”迷离之中，听见他的最后一个字。
多想，多想，就一直这样的走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