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下,循着岛上灯火木岚等人轻易便找到了所谓的海贼藏身之处,低矮破财的房屋稀稀落落,昏暗的灯火中隐隐有着阵阵哭声。
大部分的海贼应当仍未归来,入眼处只有两个衣着并无讲究,胡乱搭配一身的高大男人游走在营地外围,应当是巡逻的,两人自然察觉不到头顶的天际有人正暗暗注视着自己。
“先救人。”陈希淡淡说完,当先收了仙剑落在两名巡逻的海贼身前,不过眨眼间便以剑鞘击打在两人后脑,对方还未有所反应便软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摆手让木岚等人进入营地之中救人,陈希转头望向不远处传来海涛声响的岸边——有人来了。
此间哭声之中除去悲戚,还有着深深的恐惧,木岚与楚天权两人分开独自推开一处房门进去其中时,只隐约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缩成一团,极力隐藏着自己的存在。
“姑娘?”木岚轻轻唤了一句。
“不要……不要过来!”惊慌失措的女子再度往墙角靠了靠,死死压抑着自己的哭声。
“唉!”轻叹一声,木岚小心翼翼地以灵力点了一簇灯火,借着火光看向墙角那惊恐万状的女子。
靠在角落里低低哭泣的,是一个看上年岁稍大于木岚的姑娘,此刻她一身衣裙被人撕扯破烂,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和处处淤青伤痕!乌云般的长发杂乱蓬松,脸上充斥着无助与恐惧。
“别怕,我是来救你的,我不是坏人!”眼看她惊慌之间便要一头撞向坚硬的石桌,木岚连忙扑上去将其拉住,生怕她真个寻了短见。
“别怕!别怕!”木岚抬手飞出边城月将那石桌化为齑粉,两手高举在身侧,表示自己没有半分恶意。
借着火光,女子战战兢兢地抬头看过来,发现来人并不是那些凶恶狰狞的海贼,而只是一个眉清目秀的俊朗少年。
“我不是坏人……你先穿上这个。”木岚小心安抚着她的情绪,脱下身上外衫扔向她。
沉默的对视持续了半刻钟,这姑娘终于肯相信木岚是来救她的,在木岚猝不及防之下扑在他怀中号啕大哭。
……
当师兄弟三人再度碰面之时,脸上都有些难看。似木岚所遇见的那姑娘已然是情况较好的了,被一同掳到此处的十几名女子,有几个已然神志不清,想来是受了不轻的折磨,甚至有一个已然割腕自尽了……
苍茫海上,远离人世喧嚣,也渐渐叫这些海贼泯灭了人性,此时此刻木岚甚至不知道比起那些山中妖怪来,这些所谓的人又强在何处?
“他们回来了。”夜色中陈希飞身而来,木岚三人抬眼看向他所指的后方,除去海浪拍打礁石的声响还有着许多吵杂的人声与成片的火把。
身后营地之中再度传来一阵混乱,显然那些姑娘也听到了远处动静。
“要如何做?”木岚看向三位师兄,却发现他们脸色都是有些不自然。
“你要如何做?”陈希反问。
“这些畜生不配活着,杀一个算一个!”木岚眼神凶戾。
“门规……不让我等轻易杀伤凡人,我们只能将他们送交官府,可镇魂窟事情紧急,不能耽搁!”陈希与宁天恒对望一眼,摊手苦笑。
“人?他们真的还能称之为人吗?”木岚难以置信地抬头,双拳不由得紧握。
天下仙宗传授门下弟子仙法道术,为了防止其滥用灵力之威,搅乱人间秩序,都有着近乎严苛的门规!凡人的事交由凡人去管,他们一旦有所逾越,轻则禁足三年,重则逐出山门!故而当下撞见众多海贼回返,倒叫他们为难了。
明知任由这些家伙在海上一日自由都是莫大的祸患,他们却没有时间将其押解到官府。
放任这一伙贼人逍遥或许会有百十人继续遇害,可一旦镇魂窟生变,那就是万万人生死的大事。
生命无有贵贱,本不应做赌,但世事无常,得失权衡总叫人难以逃避!
……
晚风轻拂,近百十人的众多海贼不知谈论着什么放声大笑来到营地近前之时,却发现并未看到留守巡逻的那两人,只有四名白衣仗剑的年轻人静静立于不远处。
“大哥……这些人……难道……”百十人的队伍齐齐停住脚步,各自握紧手中刀斧警惕地望着木岚四人,一名稍显瘦弱的中年人更是敏锐地察觉到了木岚等人的身份。
“放心……”领头的凶恶大汉倒是冷冷一笑,:“他们不好动手打杀我们的,顶多将我们送去官府,花点钱打理就好了。”
在这海上往来,他们自然知道了许多常人所不能知的事,例如眼前的这些年轻人,他们大概能够猜到来历。
若真是来自那些地方,那么这些人的规矩他们是明白的,不会轻易杀人,只会交与官府处置。想他们这伙人驰骋东海多年,沿岸城池早就有过诸多打理,就算被扭送过去,也不算什么大事。
若这几个人不是来自那些地方而只是没头没脑闯过来的愣头青,那就怪不得他们心狠手辣……
心中各有盘算,一时间双方竟是陷入沉默之中,气氛诡异到极致!正当领头大汉觉得今日可以善了,上前准备交涉之际,一声极力压抑的啼哭突然响起!引得木岚等人与一众海贼齐齐抬眼看去……
只见海贼队伍中有几人抬了一个大笼子,有个满身血污的瘦弱女孩如同牲畜一般被锁在其中,她一只左眼被人生生剜去,血肉模糊的创口何其惨不忍睹!
不好!海贼头领当即心下一沉,关键时候竟让这小贱人坏了事!
这女孩是他们连同蝶舞等人一道掳来的,本想着好好调教了上岸卖到青楼,没想到她竟然趁着众人不备偷了二头领佩刀,杀了一名巡逻的兄弟逃出岛去,他们大费周章才将其抓了回来,剜去一只左眼以示惩戒,没想到此刻竟成了未知的变数!
“陈师兄!”木岚双目霎时通红,咬牙看向同样脸色难看的陈希!那女孩恐怕不到十四岁,真正只是个孩子而已,这些人能对她下此毒手,简直死不足惜!身为仙门弟子,此时此刻难道只能袖手旁观?
这些家伙明显摸清了自己一方的规矩,这般有恃无恐的模样,昔年先祖订立的门规意义在哪里?
虽然心里没底,但海贼头领仍想着仙家规矩森严,应当不会为他们这些小人物破戒,当下他小声交待着下属慢慢退去,逃得越远越好。
“若是门规真的如此不近人情,逐出山门我亦无怨无悔!”眼看这些畜生要逃,木岚眼中顿时泛起血色,边城月随着他冰冷的话语缓缓出鞘!
那些女子的惨象已经叫他难以忍受,眼前这可怜的孩子更让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叶子,当日桑海处处血腥之中,她是否更加惊恐地在等自己去救她?
“如果今天我逃避了,来日我就再也无法堂堂正正地站在你面前!”木岚只感到身后血气图腾再度滚烫,阵阵杀意不停冲击着他脑中清明,而这一次——他没有抗拒!
“木岚他……”宁天恒有些担忧。
“他做得好。”楚天权道。
“可是门规……”楚天权迟疑。
“陈师兄,宁大块头,我相信他日门中问起,你们二人应当都不曾看见我与木岚屠戮过凡人的……”楚天权冷冷笑着走上前去,那副神情竟让宁天恒隐隐有些发怵。
这不是平日温和谦恭的楚天权,又或许——这才是他真正的样子!从宁天恒随师父上山的那一天起,整个瀛洲没有他不敢挑战的。除了……眼前这个年纪相仿的年轻人!昔年那次小小的摩擦,对上尚且年少的楚天权那副眼神,他甚至没有拔剑的勇气……
古剑断水飘然飞出,带着凌厉的剑气流光在夜色中逡巡流转,恐怖的杀气叫陈希也忍不住眼神一凝。
“你……他们……”宁天恒有些呆了,转头去看陈希。
“罢了……”陈希苦笑一声,无奈地摊了摊手,身后仙剑清鸣一声载他高飞而起:“他日若是问责,也算上我这一份好了!”
“啊?哦……”宁天恒恍然,似乎懂得了什么:“你不说,我不说,那还有谁知道呢?”
“早说啊你们!”宁天恒不满地挠着头。
海风继续吹拂,原本宁静的海岛之上却是忽然响起阵阵雷鸣,巨阙庞大的剑身掀起风浪呼啸,震耳欲聋!
阵阵凄厉的惨叫声划破阴暗沉郁的天际,却又在转瞬之间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