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他没什么关系，你就跟我说说嘛！”肖湘可不像小妤那么好糊弄，几句好话就能把自己给卖了。她嘟着小嘴巴，楚楚可怜的看着老板。
“没关系？没关系你干嘛总盯着人家？小妹妹，我年长你几岁，虽然只是个开小吃店的，也经历过不少事儿。趁年轻，你还是应该好好上学读书，如今这社会，男男女女的事情太复杂了，你的年纪也实在是太小了，不适合牵扯进来。”老板见肖湘戒心很重，也没很介意，反而推心置腹的劝肖湘。
“什么跟什么啊？！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算了，我跟你说实话吧，我是他女儿。”肖湘见老板很执拗，也是真心为她好，叹口气后，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了老板。
“噢，我就说嘛，没关系哪能像盯贼似的盯着。你为啥盯着你爸爸呢？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别的女人？你替你妈妈气不过，来抓他的把柄？等你爸妈离婚的时候，作为不利于他的证据？”老板想想肖远东的面相年纪，再看看眼前的肖湘，点点头相信了她的话，前面根本不用猜的就指出了事实，后面又开始展开了丰富联想。
“你联想力挺丰富的，不当侦探可惜了。我妈妈……她太可怜了。”肖湘不屑于跟他多做解释，说起妈妈，再想想自己，她压抑得太久了，眼泪忍不住的夺眶而出，落在了面前的面碗里几滴。
妈妈是可怜又可恨的，爸爸是可恨又可怜的，可自己呢？肖湘感觉自己是最可怜的人了！她积攒了许久的委屈，随着老板的话，仿佛洪水决堤，再也抑制不住。
这些事儿，最好的姐妹都不能替她分担。肖湘自打听说小妤有了男朋友后，羡慕中有妒忌，佩服她的勇气的同时，可怜着自己，连一个能说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
面前的老板，绝对算不上熟人，可她总算是能把自己内心的情感，稍微宣泄一些，更不用担心他泄露自己家的秘密。
陌生人，有时候比熟人可靠。
“诶，你别哭啊，让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呢。这样吧，我去把灯关了，门开着，你不用害怕我哈，要是有什么事儿，你就大声喊，撒腿就跑。”老板看着泪流不止的肖湘，站起身急的团团转，灵机一动的想出了主意，嘴里自顾自的说着，不等肖湘有什么反对的举动，迅速的跑到门口，把店里的灯啪的一声灭了，两扇玻璃门关上，做出打烊的样子。
反正也没什么生意，晚上几乎没几个吃小吃的人。不过即便如此，他真不应该管这种闲事，万一让人误会了，浑身是嘴也说不清。老板心情忐忑的回头，暗影里瞅瞅肖湘，生怕她喊出对他不利的话。
好在黑暗中的肖湘，一直坐在座位上低声啜泣着，并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方才的一番哭泣，她感觉心里好受了些，也许黑暗让她有了安全的感觉，肖湘慢慢收住了眼泪，扭着头看对面马路。
冬天里的空气充满尘霾，天气也冷，小店久不开窗通风，玻璃上太脏了。窗外照进来的灯光，反而漫射出柔和的晕辉，映照在肖湘脸上，平白增添了朦胧的美意。
“你怎么不说话了？”肖湘等了半天，也没听见老板的声音，侧头看看，他正傻呵呵的站在门边朝她发呆呢。
“咳……这就说，这就说……”老板尴尬的咳嗽两声，拉过一把椅子，离肖湘有点儿距离的，坐在了不挡出路的位置上。
黑暗往往能鼓动人做出平时不敢想不敢做的事情，邻家小妹就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他依稀能闻到来自她身上的淡淡香气。老板刚才强自抑制着自己，才没有坐得离肖湘更近一些。
生意虽小，俺可是个正经人，老板暗自肯定了一下自己的定力。
“你爸爸，他经常到这家酒店来，一般都是请人吃饭。有时候呢，也可能是休息休息再走。”老板挑着尽量不让肖湘难堪的词儿，生怕引起她的再次哭泣。
“你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我又不是不知道。”肖湘嗔怪了一句，依旧盯着大奔车。
身处黑暗之中，对面的的情景愈发能看得清晰，肖湘有些调皮的想，爸爸绝对想不到，对面的这家黑咕隆咚的小吃店里，坐着跟踪他的女儿。
“其实呢，也不见得是你爸爸愿意来这里，几乎每次他来之前，都有一个老头会先来，无论是吃饭，还是开房。”老板有些出人意料的向肖湘吐露着秘密。
“你怎么发现的？”肖湘有些迷惑不解的问道。
“虽然我这个小店不大，可养活我一家人还是绰绰有余的，我已经在这里干了好些年了，比给别人打工强得多。每天早起到晚上九十点钟，我都在店里忙活，没有客人的时候，我就经常像你这样，坐在桌边看看人来人往。某个人每天都从外面经过，我都能认出来，何况是你爸爸那么显眼的大奔车呢。”老板有些得意的诉说着。
孤独，在每个人身上都有体现，老板打发孤独时光的方法，就是观察店外的人来车往。如今虽然不是满街摄像头的年代，可哪有比人眼还智能的监控？！
“其实也不是多难的事儿，每次你爸爸跟那个老头吃过饭，他们都会在宾馆门口一起出来，上你爸爸的大奔车，次数多了我就记住了呗。”老板嘿嘿笑着，揭晓了并不复杂的答案。
“不过呢，要是你爸爸跟上次那个女的过来，老头就会不先出来，往往是等他俩走了，过一会儿，你爸爸再回来把他接走。”老板说了半天有些口渴了，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咚咕咚的灌了下去。
“还有这样的事儿？那个老头是什么人？”肖湘听得来了精神头，催着老板继续说。老头先来，然后跟爸爸一起出来？是谁请客啊？她当然不知道，肖远东大部分时间，并没有享用美食，而是来结账的。
肖远东尽管事业有成，除了必须得应酬，他倒宁愿吃一碗老婆下的面条。
“我都说了，你爸爸这样的人，还得来回的送他，据我分析，老头应该是个级别挺高的官吧，反正你爸爸对他毕恭毕敬的。”老板毫不隐瞒的告诉肖湘。
“这样啊，那我爸爸跟张……那个女人，每次来开房，那个老头准保会出现吗？”肖湘不留神，差点喊了一声张阿姨。
“你认识那个女的？她是什么人？”老板耳朵挺灵，心思更是玲珑剔透，听到了之后，马上好奇的打听着。不好奇，他也注意不到肖远东和老头了。
“她，她是我同学的妈妈，所以我才这么生气。你别再问了，好好讲你的行不行？”肖湘本不想说，可她发现，压在心底里的秘密，如同沉重的负担，让她喘不上气来，跟这个毫无瓜葛的小老板，不撒谎的说出来，感觉轻松了很多。
“这就难怪了。其实你爸爸这么有钱，身边有几个女人才是正常的，一般家里人也不用太较真，现如今的社会，可不就这样嘛。”老板用历尽沧桑的语气，劝着肖湘。
“你说的对，每次你爸爸跟那个女的一起过来后，那个老头就会出现，跟吃饭的顺序相反。不过呢，可能你错怪你爸爸了，除了上次那个女人，我还真没见过他带别的女的过来。而且，我见过有几次，你爸爸自己在二楼窗边吃饭，等那个女的出来了，他才下来送她离开。再过上差不多半个小时，那个老头才会出来，还是你爸爸送他走。”老板一点点儿的，慢悠悠的说出让肖湘心底震颤的隐秘。
“真的吗？你可别骗我？”肖湘咣的一下站了起来，身前的椅子和桌子，被撞得一阵晃荡，发出很明显的声音。路边一个经过窗户的人听到了，被吓了一跳，扭头隔着玻璃朝里面看，可惜窗户上都是油灰，店里黑咕隆咚的，啥也看不见。
“我骗你干嘛？你最多也就是给我一百块钱，我还不稀罕呢。”老板很是不屑于肖湘对他人格的不信任。
这真是个意外的消息。爸爸有可能只是跟张阿姨一起过来，却不是她想的那种关系，充其量，爸爸也就是给张阿姨当个司机。
可为啥老头非得让爸爸当司机呢？他和爸爸是什么关系？老头到底是什么人？老板的分析靠谱吗？肖湘从欣喜中冷静下来，重新坐回椅子里，边揉着撞得生疼的腿，边冷静下来思索。
遇事要冷静，多问几个为什么？肖湘凭借的是成熟的头脑，才和天生聪明的小妤，在功课上并驾齐驱，可到了实际生活中，她可比小妤更善于应对复杂的情况。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假的，我还是自己看看吧。”肖湘听到让她高兴的消息后，对他后面再说什么也没有兴趣了，不置可否的说了一句。
“你这小姑娘看着可怜，其实心眼也多得很，算了，我不说了，真是好心没好报！”老板被打击了热情，想跟肖湘再聊聊的心思也没了，气得干脆把灯重新打开，走到了柜台里去不再理会她。
这是典型的过河拆桥，套出了自己的情报，转眼就不认账了，这小姑娘不值得同情。等她自己看到了实际情况，就知道他不是撒谎的人。
小店里，又来了几波吃夜宵的人，时间已经到了九点半了，肖湘一直坐在那里，目不转睛的看着对面。终于，她看到爸爸出来了，跟在一个矮胖发福的老头身后，脸上带着卑微的笑意，忙前忙后的给老头开车门，放东西，像个司机似的，缓缓开动了大奔，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灯影里，肖湘睁大了眼睛，看得还算清楚。那个老头大腹便便，红光满面，大概有六十来岁，一头花白的头发，走路颐指气使的，脸上带着冷傲自大的表情。他穿着宽大的衣裤，手腕上戴的是亮闪闪的金表，脚上的皮鞋擦得一尘不染，想来是个长久养尊处优的人。
老头究竟是什么身份？值得爸爸如此低三下四的？
肖湘看得鼻子一酸，此时切身体会到了，爸爸在外面开创事业的不容易。她哪里想得到，那个平时看起来春风得意、事业兴旺的肖远东，会有给人当跟班的境遇。
老头是谁，目前看来跟自己关系不大，可一定要搞清楚的是，爸爸跟张阿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上次见到他俩，一直有说有笑的，神态亲近得很，可别被老板的话，误导了自己的判断。
“大哥，您贵姓啊？”店里再次空荡荡的了，肖湘满脸讨好的，走到柜台前，朝坐在里面按着计算器算账的老板问道。
“我姓什么不重要吧，反正是个多管闲事的人。”老板没好气的，头也不抬的回了一句。
“大哥，你别生气嘛，大人不计小人过，好男不跟女斗。我刚才心情不好，我跟你道歉，喏，这是今天的面钱。”肖湘又掏出一百块大票，端端正正的摆在了老板手边。
“嘁，别学着你爸爸，有几个钱就在外面乱来，快收起来吧，我要是图钱，才不会那么痛快跟你说呢。”老板很有志气的把钱放在柜台上，退给了肖湘。
“好吧，是我不对，我都给你道歉了，你就不能原谅我一次啊？！”肖湘没勉强老板，再用钱说话，说不定老板真生气了。
“我姓张，弓长张，你贵姓？”老板见肖湘真心实意的道歉，心里的一股气也就消了，停下算账的手，从椅子里站起身来。
“我姓肖，你就叫我小妹吧，我叫你张大哥。”肖湘微垂着脑袋，语气甜甜的叫着，一副让人心疼的模样。
“说吧，还有啥事让我帮忙？”张老板自己鄙视了一下自己，见到美女就无法拒绝。
“你有纸和笔吗？算了，我自己有。”肖湘返身拿起座位上的包，从里面拿出本子和笔，飞快的写了一串电话号码，撕下来递给了张老板。
“这是我家的电话，要是你再见到我爸爸跟那个女人来，你就打电话给我，谢谢你啦！”肖湘调皮的冲张老板眨眨眼，转身就要走。
“他们啥时候再来，那可不一定呢，你白天要上课吧？他们有时候下午来，有时候晚上来，可没有个准时候，到时可别怪我没通知你。”老板勿谓言之不预的冲肖湘撇撇嘴，顺手拿过柜台上的名片递给肖湘，上面有店里的电话。
老板说的很有道理，肖湘闻言止住了脚步，心想只能等机会了。
“他们一般多久来一次？上次是什么时候来的？”距离春节前那次盯梢，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了，肖湘很想知道，爸爸和张阿姨的活动规律。
“上次来，大概有两个星期了吧，老年人身体不好，不能太过分。估计很快就会再来。说起来这个老头还挺专一的，专门在这家酒店吃饭……休息。”老板坚持着自己的判断，嘿嘿笑着，神色极其龌龊的看了肖湘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