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恕接过来，果然喝了一口。
甜甜的，还带着凉意，璇玑应该喜欢。
他把酒壶揣进怀里。
“你有事？”
那女官上下打量着他，目光甚是满意。
语调轻柔。
“我想问问你，想不想加入我们玉山宫。”
“玉山宫？”
女官笑道：“在上界清净天境，位列八大仙门之一，是药宗器宗之首。”
林恕侧头看着她，“你想让我加入？”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那女官倒是不掩饰自己对他的好感。
“因为我家少宫主，就喜欢你这样的人。”
林恕伸开手臂看着自己，嘴角露出嘲讽笑容。
“喜欢我这样的半魔？”
“实话说，半魔之身，在上界，也不受人喜欢。但我们玉山宫，是唯一不带偏见的仙门。”
女官自矜地笑了笑。
“而且，你可知道，神仙府那些人为何如此爽快的让你以半魔之身参加升仙大会的试炼？”
林恕礼貌反问：“为何？”
“因为第三道试炼，需要走过升仙梯踏上登神台。升仙梯以灵气洗涤根骨，以你的体质，是绝对不可能走完的。”
“不过，如果你答应加入我们玉山宫，我可以带你进去。”
虽然神情和蔼，但是女官脸上还是带出了不自知的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区区一个下界半魔之子，她如此屈尊降纡，应该觉得是莫大的荣幸吧。
林恕装作思考的模样。
实则是因为刚揣了人家一瓶仙酒，要稍微给点面子。
片刻后，他抬起头，一派坦诚。
“我考虑下。”
…
出了试炼阵的传送门，林恕重新回到那座冷冰冰的晦暗藏经阁里。
手里捧着一本书，正是那本云浮伏魔录。
他抓着书晃悠悠回到藏经阁门口，交还给审核长老。
头顶的日头很大，有点刺眼。
审核长老在他的身份玉牌上烙下一枚神印，标记这次试炼也通过了。
目光不动声色把他扫了一遍。
虽然狼狈，但这人神情澄澈，显然没受到什么伤害。
看来，天极剑楼那帮小废柴们失手了。
不过也不用担心。
像这种污浊的，半魔血脉，绝对不可能通过第三关，升仙梯的试炼。
林恕自是不在意别人的目光。
他晃晃悠悠回了给他们安排的那个鸟不拉屎的山洞里。
中途还去了一趟神仙府的厨房，把他们的新鲜食材兜了一大半过来。
璇玑正在镜中沉睡。
自打来了神仙府，她每天都在努力睡觉，恢复元气。
等林恕按照新食谱做好了饭菜，璇玑刚好醒过来。
林恕把那玉山宫女官给的酒拿出来，又把女官的话说给她听。
璇玑并没有碰那壶酒，漫不经心搅拌着羹汤，神色冷冷。
“区区婢子，不必放在眼里。”
“可是那女人说，我走不过升仙梯。”
璇玑抬眼看他。
“谁说你走不过的？不是还有我么？”
林恕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嗯！”
她说的，不管听在旁人耳中如何惊世骇俗，他都会认真放在心里，当做是真的。
。
夜半，神仙府烧了一半的湖心岛上，琴声映着水色，在月下悠扬响起。
一曲终了，烧得黑漆漆的树林里有人鼓掌。
“师兄的琴声还是如此美妙。”
正是林恕。
湖边，一袭白蓝道袍，对月抚琴的，则是潮音阁的首席大弟子，华欣。
师兄弟两人时隔数月再次见面，偷偷摸摸，狗狗祟祟，颇有些夜半私会的意思。
一团干荷叶包裹着的，喷香扑鼻的东西放在华欣脚边。
“来得匆忙，也没什么送师兄的，这只烤鸡就送你当宵夜吧。”
华欣：“……”
林恕大喇喇在他身边坐下。
心境与一年前已经截然不同。
加上之前在试炼幻阵里，已经报了一剑穿心之仇，心里更加没有挂碍。
他现在已经能分辨出来，在当时的围剿中，师兄华欣对他的维护。
虽然结局依然是当胸戳了两剑，但对于已经觉醒魔血的他来说，那并不致命。
油漉漉的干荷叶烤鸡紧挨着衣角，让华欣浑身不舒服。
他只能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问林恕：“你看什么呢？”
林恕一直盯着他的脸看，像是他脸上突然开出了一朵花。
林恕哦了一声，“我在想师兄的道侣。”
那个燕王宫里，长了条鱼尾巴的，不知道叫软软还是叫暖暖的小男孩。
命中注定什么的，听起来荒谬又好笑。
林恕忽然很想看华欣知道这件事情之后，炸毛的脸。
华欣声音抬高，“什么？”
林恕眨眼，“没什么。师兄半夜叫我过来做什么？”
华欣忽略掉他的种种古怪，努力板着脸。
“第三关试炼你不要参加了，等会儿就离开神仙府。”
林恕：“为什么？”
华欣：“没有为什么。”
“你是怕我死了。”
“你死不死与跟我有什么关系。”
林恕笑，“师兄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不会退出试炼，也不会离开神仙府。”
“就算你会死也不退出？”
“我不会死。”
气氛沉默下来。
华欣语气变冷，“是为了那个女人？就算你是半魔，也是个堂堂男儿，我之前都是怎么教你的？你岂能自甘堕落，去给女人做面首？”
说到最后几个字，语气狰狞，痛心疾首。
林恕：…
师兄的脑洞扩张到什么地方去了！！
不过，这倒是个思路。
“不是面首，真不是。我倒是想当，可她不要我。”
语气里有种不容错辨的遗憾。
华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林恕：“你是成了魔，还是成了变态？”
林恕大笑。
站起身，衣袍迎着夜风飘飘摇摇。
“总之，师兄放心，我不会死的。师兄快些回去吧，若是被人看到你我在这里，潮音阁可就完了。”
说着，他跳到湖面上，挥挥衣袖，眨眼间人已消失在夜幕里。
遥遥的，水面传来声音。
“那只烤鸡记得吃哦。”
华欣气得一脚把烤鸡踹进水里。
烤鸡在湖上转了一圈，又掉过头来，砰的一声撞进他怀里。
油渍和香味溅了他一身。
遥遥的，水面上再次传来声音。
“燕国王城，有奇遇，师兄记得常去转转。”
鸡油的香味满身都是。
华欣气得炸了毛。
以前也是乖巧听话的，怎么成了魔，就变得这么叛逆了？
又叛逆又煞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