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爹爹！”
未浔未进门便已经嚷嚷了起来，白嫩的小手仍紧紧拉住跟在身后的归夙，生怕自己一回眸寻不见他的踪影。
归夙的脸上仍是一成不变的冷漠，只是嘴角却微不可见地下斜，被未浔拉的那只手微微动了动便被她以更强的力道握了回去，深邃漆黑的眼眸显得有些无可奈何。
墨萧负手站在杂草丛生的庭院内，任由风将蓬松的黑发撩起，目光定定地望向远方，有几分意味不明。
未浔银铃般清脆的喊叫声传入，他也只是定定地站着，微微叹口气，转身，便再无其他动作。
果然，下一刻未浔便飞快地跑入，直直冲着他这边来。
只是——
墨萧的眼睛眯了眯，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后面还牵着一个人。
墨萧眼神快速从归夙身上扫过，便若无其事地冲未浔笑笑，话里是恰到好处的疑惑：“这是……？”
“爹爹！我方才在路上碰见这位公子，他……貌似脑子受了伤，您医术如此高明，就替他诊治一下吧！”
未浔如星星般明亮的眼神望向墨萧，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崇拜。
“脑……脑子？”
墨萧震惊地瞪大了眼，看向归夙的眼神也多了一丝不明不白的意味。
这孩子长得如此俊俏……
看他一脸面无表情，不知道是不是脑子受伤，不小心傻了……
“你随我来。”
墨萧决定要救救这个可怜的后辈――凭着这只被闺女承认的医术。
归夙本想说自己没事，可每次话到嘴边便被未浔如麻雀般叽叽喳喳的声音打断，本就不善言辞的他只能无奈地扶额，被未浔一脸担忧地推进墨萧的院子里。
——
墨萧走进里屋，在木箱处的暗格摸索了片刻，才找出一瓶黑糊糊的东西来。
归夙不好进去，只能和未浔在房间外静静等候。
不多时便看到墨萧一脸严肃地走了出来，手里还拿这一瓶黑糊糊得不知道是何物的东西。
归夙的嘴角几不可见地抽了抽，冷汗突然直冒。
“……”
墨萧沉默片刻，才道：“此为我数年前得到的一瓶药物，产自异域。”
“此药能治百病，可口服也可外用。”
墨萧的表情非常认真，归夙原本沉稳冰冷的脸此刻如开裂的冰山，他死死地盯着那瓶黑如炭般的……药。
墨萧看着他顿了半天仍没有伸手接药，而是一脸愕然。不禁觉得这孩子是真的傻了，他方才还试探他，实在是……有失礼仪。
墨萧一边深深懊悔，一边打量着这个可怜的孩子。
一身黑衣如墨，衬得他的身体越发修长。黑色长发仅用一根简单的绳子束起，眼尾狭长，向上勾起，形若桃花。
只是那双本是多情的眼睛此刻却满是冰冷，空洞而无神，仿佛一切在他眼里不过过眼云烟。苍白的唇轻抿，一言不发。佩剑随意地别在腰间，剑身乌黑，朴实无华，再是平凡不过。
“这多俊俏的人啊……”
墨萧喃喃着，一脸痛心。
归夙此时才回过了神，看着这瓶黑色药物，不知过了多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有劳费心……我……并无大碍。”
归夙被未浔类似看怪物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然，原本顺畅的话也变得断断续续。
这……凡界的人都如此奇怪吗……
归夙迷糊地想，在心里悄悄地记下了这一点。
凡界：言行奇怪
未浔惊喜地凑上前，道：“夙哥哥，你真的没事吗？我第一次听你说如此之长的话！”
归夙：“……”
见归夙又一言不发，未浔不由得急了，祈求的眼神望向墨萧。
“咳……”
一声轻咳，墨萧的脸又转为严肃。
“此药能治百病，相必对你脑子上的伤有益。”
归夙一愣，声音如从喉咙里卡出来般，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不必……我……真的无事。”
不论归夙如何为自己辩解，墨萧还是把药塞到了他手里，言辞诚恳，意思明确。
“日后你若是脑伤复发了，也可涂此药。”
“此药我便送与你罢。”
最后归夙还是抱着这瓶药，脸上是说不出的迷茫。
凡人都如此……热情吗……
一言不合便送药。
天色已晚，墨萧见归夙抱着药一脸不知所措，心头一软，叹息一声，道：“天色已晚……你又受伤未愈，便……在此歇息吧。”
归夙本想拒绝，可未浔那双亮晶晶的眸子实在太过闪亮，不知怎么，他就应了下来。
——
“……”
归夙看着眼前全是凌乱木头的柴房，俊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你便……在此歇息吧……”
墨萧挠了挠头，不知如何解释其实他是一个爱干净爱整齐的人。
“……好。”
见他应声，墨萧也安心地点了点头：“如此甚好，那我便走了。”
——
归夙本是仙人，并不需像凡人那般休息。
他寻了一个干净的地方打坐，在心里默默地想着最近新悟的剑诀。
只是不知为何，他努力回忆，脑海里却突然呈现一张笑颜。
眉眼弯弯，墨发如丝，如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那是……今日遇见的那个姑娘……
不对……为何他会想起她来？
归夙心一惊，被扰乱的心始终无法静下来，这对一位剑修来说无疑是最致命的伤。
无奈，只能念起入门必修的静心诀。
正当他念了第三遍时，脑海里突然传来一声叹息。
如同轻轻挠在心尖上的羽毛般轻，却又夹杂着淡淡的关心与失望。
归夙的心如被点了穴般，一下子就安静下来，又恢复成平静的海面。
“……归夙。”
一声宛如从深山里传出的声音轻轻地唤着他。
归夙低低地应了声，不明白为何师父会突然传音过来。
但他没有问出口，静静地听着师父的下一步吩咐。
仍是叹息，最终汇成五个字。
“适可而止罢。”
一声落下，便再无声音。
归夙等了许久，却只听他师父说了五个字，便不再说话。
“适可而止……”
归夙轻轻念着，深邃无波的眼底突然翻涌起来，而后又归于平静，变得一片冰寒。
——
归夙第二日起身的时候，便看到未浔在庭院里练剑。
少女三千青丝被简单地扎起，白嫩的脸上全是汗水，双腿微拢，一手作拳，一手执剑，快速地向前刺去，只是这一剑，虽然声势极威，归夙却一眼便看出，这剑没几分力道，甚至有些歪斜。
未浔执剑的手微微有些发抖，她足一移，迅速把剑收回，这一伸一收，竟是累得气喘吁吁。
归夙别开眼，并未向前，面无表情道：“基础不固，揠苗助长。”
未浔闻声一僵，默不作声地收回剑，转身，又是一个灿烂的笑容：“谢谢夙哥哥指点……不知夙哥哥昨夜休息得可好？脑子的伤可好些了？”
归夙迟疑片刻，仍是淡淡点头。
未浔刚要说话，便有一支利箭快速地朝她飞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