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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小时候,广秀曾是一个没有户籍的黑孩子。

她的家在鲁南沂蒙山区的临沂市罗庄区桥西头村,那里是典型的山区。父亲兄妹六七个,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母亲更是不识一字。她生下来的时候,上边已有一个姐姐。按农村当时的计划生育政策,父母倒是可以申请二胎,原本盼望一个男孩的,结果却又是一个丫头,那是1986年的正月。为了再生一胎,又躲避计划生育罚款,父母便把她隐匿起来,寄养在邻村的姑姑家。

那时候,她的小名叫俊俊。

两年后,妈妈果然又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弟弟。

由于儿多女稠,家里异常贫穷,只有三间土屋,石棉瓦铺顶,屋内只有一张八仙桌,三把椅子,一口大缸,缸上放着一个大铝盆,盆里是煎饼——那是全家常年的主食,收音机和手电筒是家里仅有的电器。广秀印象最深的是,屋内西墙角下常年靠放着一个黑黑亮亮的铁鏊子,这是以煎饼为主食的沂蒙山人家家户户必备的生活用具。

直到1996年,家里才盖起了四间砖房,有了一台黑白电视机。

家里还有三亩责任田,种着小麦、玉米和大白菜。这里地近南方,气候温润,还可以种稻子。稻田里有青蛙、螃蟹和泥鳅,吵吵闹闹的、蹦蹦跳跳的,牵引着、发酵着她的好奇心,那是她童心里迷迷幻幻的五彩梦。

孩子多,父母忙不过来,爷爷奶奶又是山里人的老思想,重男轻女。伯伯叔叔家有两个男孩子,与自己同岁。有一天,广秀和两个堂兄弟在一起玩耍,街上来了一个卖玩具葫芦的小商贩,爷爷只买了两个,竟然没有给她。她委屈地哭了。

特殊的童年经历,养成了广秀倔强的性格。

上学时,广秀爱看书,爱幻想,爱写作文,语文老师常常在课堂上当众宣读她的大作,那是她惟一的自豪。老师的批语是红色的,火一样,点燃了她的梦想。广秀读高中的学校是镇上的罗庄一中,全班50多人,她最喜欢语文和历史了,总成绩在全班也总是名列前茅。

那时候,广秀的雄心壮志是考入山东大学中文系。她公然在座位旁边的墙壁上贴了一个小纸条:“我一定要考上山大!张广秀”。虽然是老师号召同学们要敢于公开自己的理想,来激励自己,但山里的孩子们毕竟内向和羞涩啊,别的同学或写在日记里,或贴在课桌上,用书本遮掩着。只有她,却高高地贴在了墙上,给别人一种狂狂的感觉。

但现实严峻啊。

广秀是2005年参加高考的。考试的几天里,不少同学的家长专门请假,精心调理饮食,天天接送,只有她的父母,早晨起来连一句嘱咐也没有,就匆匆忙忙地出门忙碌去了,是她自己骑着自行车,像平时上学一样独自去考场的。

公布分数的前一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自己考了553分。结果第二天公布的分数却是551分,而二本分数线竟然是552分,自己只差一分。

遗憾、失望,巨大的遗憾和失望!

她蜷蜗在小屋里,嘤嘤地哭了。对她来说,这确乎是人生第一个重重的打击。

本来,她可以选择就读本地的临沂大学,离家近,一切都方便,但她偏偏不这样。她似乎是感觉自己无脸见人,又似乎是有些赌气,或者说她一夜之间长大了,心也硬了,她想走出去,远远地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走自己的路。最终,她选报的学校是本省内离家最远的烟台师范学院(后改名为鲁东大学)。

其实这个时候,广秀已经开始认真思考自己的人生前程,作家的梦太飘渺了,还是脚踏实地些吧。择定专业时,她挑选了历史、政治和哲学,就是没有考虑中文系。班主任老师惋惜地劝她说,你写作基础好,很有想象力,为什么不选中文系呢,将来可以当作家。一向听老师话的她,自己也不明白怎么回事,执意地没有选报。

经历了现实疼痛的她,已经长大了,更现实一些了吧。

最后,烟台师范学院政法学院录取了她。

她也曾想复读一年,明年考一个理想的重点院校,比方说山东大学,但烟台的通知书寄来了。学费只有3400元,是全校所有专业里最低的。想到自己的家境,苦苦打工挣钱的父母,已经就读大学的姐姐,正在读高中的两个弟弟,广秀叹了一口气,认命吧。

2009年8月31日:星期一

搭了孙哥的顺风车进村,孙在车上问:你对垆上村了解多少?无语,触动,决心多问。

向王书记咨询了一些基层党建的问题。

2009年9月3日:周四

早上很早到了村里,因为村里要播放党员教育的远程视频,我先打开会议室电脑、投影仪等,然后到办公室打扫卫生。

从8:00开始,党员们陆陆续续来了,有俺们垆上村的,还有附近十里堡、巨盆李村的。

播放视频从9:00开始,10:00结束,别村党员先走了,垆上村的留下开会。王子龙书记简单回顾了前一阶段的工作,解释了一下东边大樱桃受损的事情,公开了全村道路硬化的花费,明确提出党员要在今后的工作中更好地发挥作用。

14:00,帮侯华主任核对资料,街道计生办来检查工作,第一次认识到计生工作的繁琐。

2009年9月4日:周五

拿姚所长给办好的家电补贴去垆上村,打扫卫生后,经管站的周会计来核对账目。

侯华主任和我去了两户育龄妇女的家,我开始接触村民……

——摘自张广秀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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