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守扬了扬手上的一沓纸张，“这些便是当年张家分崩离析的猜测，真正原因大概也八九不离十。我简单给你们说一下。”
两人点了点头，都正襟危坐的认真听着。
“原因一，当时的张家只是一个小家族，倾全族之力甚至透支未来资源培养的张逆光，张逆光的失败让张家产业链断裂，再也缓不过那口气。原因二，张家是靠张逆光带来的荣耀与信仰死撑着，虽然看上去排名第五，但资源方面极度匮乏，张家的每个人几乎都在勒紧腰带过日子...”
“真的会穷到这种地步吗？”夏西楼虽然刚一开口便感觉这句话有点何不食肉糜的意味，但确实感到很诧异。
“原因三，张家的人以为一人得道便能鸡犬升天，再加上贫穷的生活，使得他们生活唯一的乐趣便是贬低与嘲笑其他家族。当张逆光失败的消息传来时，可想而知得到的反嘲会有多少。”
“当信念崩溃，未来无路，张家内部便开始了瓦解。对于张逆光的谩骂与质疑也必然铺天盖地一般。”
“那后来呢？”武良夜着急的追问道。
“首先强调一点，以上皆是猜测。至于后来...张家分崩离析后张逆光的妹妹带着他不知去向了。”李守说。
“等等，小光与张诗绘是姐弟关系啊！而且学长你没有弄到一张关于张逆光的照片吗？”
李守无奈耸了耸肩，“问题就在这，当年的事情总感觉另有隐情，S-的权限竟然查不到一张照片。学校资料显示就是妹妹，且张逆光是没有姐姐的。”
“即便是小光就是张逆光，那又跟我们调查的事件有什么关系？”
李守眼睛中闪烁着冷肃，长声一叹，“因为人在失败的困境中会被仇恨与嘲讽蒙蔽心智，而生吞人生机修炼的做法又是不折不扣的魔道功法。只希望他沉沦便沉沦罢了，可不要踏上什么魔路。”
“可是小光的戒备心太强了，我们没有时间在这里慢慢去培养感情，根本无从下手啊。”
李守深吸了一口气，“这件事情再说吧，夏西楼同学你也先回去吧。哦对了！明天早上没有早练，我们开个会。”
夏西楼浅浅一笑，“知道了，学长！那我先回去了。”
“拜拜...”
“晚安。”
看着夏西楼走出房间，武良夜这才转身看向李守，目露沉思道：“今天那个灰雾身影，跟当初我与学长第一次相遇时碰到的那种生物相似。”
李守沉默中翻身半躺在床上打了一个哈欠。这也似乎是武良夜第一次见李守露出困倦的样子。李守脱掉上衣后显露出了日常衣服下健壮的身材，左胸口纹着一尊尖牙凶目的黑色恶鬼，两个狰狞巨爪托着心脏。
武良夜突然觉得那尊恶鬼对自己眨了一下眼，这错觉让他瞬间惊出一身冷汗，再仔细看去就是一团死物。暗道自己或许是太累了，甚至都出现眼花的迹象了。
“确实像...但本质差太多了，无论是实力上还是所存有的邪恶气息。我们现在的对手或许将其原本存在的傲慢与轻视也放下了，所以我们更难了。”
“......”
毫无头绪的任务，潜在于黑暗中的威胁，几近死亡的经历，每一项都压迫着武良夜的神经。想起自己老妈当初让自己选这个专业就是因为不危险。当时的自己对母亲口中的危险也嗤之以鼻，但当自己经历了之后却觉得有过之而无不及，武良夜有点想退缩了。
心中怒骂了自己两声废物后还是想放弃，因为太难了。一步错便是生死，反正自己也不是第一次放弃了，也不是第一次一事无成。
“你是想放弃了吗？”
武良夜微怔，“学长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家本就是心术的最强者，不用能力我也能看出你在想什么。”
武良夜眼神黯然，“是不是我太废物了。”
李守起身走过来，一记手刀轻轻打在武良夜头顶，“你确实该跟魏风尘比划比划，看看谁更废物。”
“可是他不是一个天才吗？”
“一个不懂得努力与责任的天才，便是废物中的废物。想想你为什么会犹豫，那些就是你坚持下去的理由。”
武良夜欣笑一声，“我懂了，学长！”
李守嗤笑，“你懂个屁！今天你强行突破到了二时之境，想必是为了施展风絮刀，那么你风絮刀应该也能初步运用了。从你那破界一斩来看，应该是昙花级的表现。不过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拖到突破再学会风絮刀术的。但你一定需要巩固，否则会根基不稳。”
“哦，那我抓紧开始修炼巩固了！”武良夜听罢，木然的点了点头。
“命更重要啊！你刚刚受了重伤还修炼个锤子，睡觉！”
“哦...”
武良夜刚闭上眼便立刻沉沉睡去，梦中的他坐在青色风椅之上看着迢迢星河。
.........
“看样子是个好梦啊...”
李守看着呼呼在睡的武良夜感叹道。而此时的他却穿戴整齐，不睡觉的话倒也没什么问题，但他却拉开窗户后直接翻了出去。
站在酒店房顶不久，一旁又出现了一个身影，这熟悉的一幕自然还是李守跟李天俩人。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怎么会，仇恨才是督促我行动的最大动力。”
李守转过身，看到眼前这一身黑色夜行衣的李天不禁脸皮抖了抖。
“我们是去谈事情，又不是去偷鸡摸狗，你穿这样是什么意思？”
“半夜去人家女孩闺房谈事情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情吧。”
李守有些无言以对，他本以为今天心情不好的李天会正经许多，没想到仅仅这么一会又打回了原形。
“你那边的进度怎么样了？”李天问道。
“还不错，我们已经找到准确的入口了。如果不是今天武良夜出事，下午就应该已经进去打探过一圈了。”
“怪不得，今天我狩猎到的杂鱼灰雾分身也多了不止一倍，加上他今天偷袭武良夜，看样子潜在暗中的敌人着急了呢。”
“一点点逼他出来就好了。走了，先办正事。”
两道身影再次跃入城市的灯光海洋之中。因为最近恶性事件频发，这座城市的夜晚也安静了不少，街道上路人的减少也让两人可以用更快的速度向张诗绘家进发。只是一会便到了面馆的屋顶上，但张诗绘的房间一片漆黑，不知是尚未归来还是已经睡了。
李天看着这一出小院面容生出了许多复杂之色，“难以相信，曾经辉煌的张家会沦落到这般地步。我在关山的那段时间里，张家人的骄傲可是让我记忆深刻。”
“哦？难的见你主动提起关山时候的事。”李守道。
“因为张家人是少有的单纯以实力为尊的一群人。他们给我尊重，我自然也给他们尊敬。”李天此时又改为了严肃的样子，这是他为了表示哀悼的方式。
“直接进，还是再等一会？”
李守略一思索，“先进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刺激...”
李守进屋后凭借着第一次来这里的记忆打开了灯，当然只需要一个简单的小术法就可以让光散不出去，而屋里也确实没有人。
一个漂亮女孩夜不归宿的理由是什么李守不知道，张诗绘是什么样的人李守也不知道，但他从不吝用最坏的想法去猜测这些事情。并不是为了满足什么恶趣味，单纯的因为这样做准备会更全面。
房屋的灯并不明亮，所以即便开灯还是有些昏暗。不过李守的探查重心是书桌，其上还有一个小台灯，他很好奇上次深夜来时张诗绘在写些什么。
从众多名著中夹着的一个精致厚本子引起了李守的注意力。取出来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娟秀的四个字“梦溪笔谈”。略一翻看发现这并不是沈括著的手抄本，而是张诗绘的日记本。李守飞速的用手机一页页扫描记录，过程中也稍稍看了一下，只是大多都是少女的怀春心思，十分正常。
但最后的内容却引起了李守的注意，只是还没来得及细看就听到了外面响起的动静。飞速的放回原位，静静等着正主的到来。
刚一进屋的张诗绘明显被吓了一跳，主要是李天的夜行衣太过骇人。而张诗绘的衣着则引起了李守的疑惑，她衣着并非艳丽暴露，相反厚实且朴素，身前的围腰更是污秽异常。
看到是李守后张诗绘就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不疾不徐的脱下厚重的大衣后又洗了洗手。
“不好意思，久等了。因为今天货物太多，所以也回来晚了。不知今天晚上李公子又来审讯我这个弱女子什么事情呢？”
“货物...什么货物？”李守问道。
“菜市场的蔬菜呀，最近不太平，工人也都不愿意来了，所以只能我加班去做了。”
“你就不怕意外么？”
“我家境贫寒，很缺钱啊。况且真要遇到意外，只要我稍稍拖延，这另一位李公子就会来解救我吧。”
张诗绘对答如流且毫无破绽，李守也就不准备再在这里纠缠，转而突然说道：“武良夜今天遇袭了。”
正梳着头发的张诗绘身子一怔，扭头看了一眼李守后担心的问道：“他...没事吧。”
“他可是在次天级的强者手中活了下来，并且反杀了袭击者。只是可惜那是一个分身。”李守简略的说道。
张诗绘突然神色变得复杂起来，兼有恍然大悟，痛苦，后悔，愧疚等等情绪闪烁不停。
李守不顾张诗绘的这些反应继续问道：“当年张家突然衰退分崩的原因是什么？”
“张逆光夺位失败，张家内部各派纷争爆发致使张家一夜解散。我也从原本高高在上的公主，变为了市井人民。”
这与自己得到的情报八九不离的说辞却让李守皱起了眉头，他敏锐的感觉其中有什么异常。
“不可能！”一直沉默的李天却突然出声。
张诗绘失笑，“我没有骗你们的理由吧，况且我的性命就在两位手上呢。”
“我遇到的那些张家人骄傲而坚韧，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种失败便就此放弃家族崛起的理想！绝不可能！绝不可能！”李天甚至有些近乎歇斯底里的驳斥着。
“谢谢你直到此时仍如此赞扬我曾经的家族，”张诗绘向李天深深的鞠了一躬，又继续说道：“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比任何人都看重那个机会，那种失望是你们永远都体会不到的。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一切都是命罢了。”
“那些高喊着张家千古的人真的都消失了...”李天失神的喃喃道。
李守瞥了一眼有些异常的李天，暗叹一声后说道：“到此为止吧，我想你也累了，就不多打扰了。晚安...”
当李守抻着木然失神的李天走出房间后，两行清泪自张诗绘脸上倏然流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