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安酒楼一楼大厅，白胡老者与沈文佳棋局结束，第二轮也正式结束。
可是方才刀光剑影的棋局，除了让一楼围观之人叹为观止，甚至是惊动了二楼的晋王与兵部尚书沈大人。
“想不到才到第二轮，就出现了如此精彩的对弈。”晋王端着酒杯，笑道，“沈大人，虎父无犬子呀！”
兵部尚书沈大人连忙也端起酒杯，说道，“晋王过誉。小女在棋艺上不过是闺房闲情雅致罢了，登不上台面。她向来不懂规矩，今日竟然来此参加棋宴，还口吐狂言，下官实在是羞愧。回府之后，下官必然会好生教导她。”
晋王笑了笑，饮了一杯酒，说道，“她说想要成为将士谋士，难道我朝已经缺乏人才到如此地步，需要区区一个女子精忠报国？她这番话，怕是有些不妥。”
“小女自幼口无遮拦，还晋王恕罪。”沈大人连忙起身，说道。
晋王挥了挥手，示意让他坐下说话，“沈大人无需紧张，不过是女儿调皮罢了，就是我们家清嫣，从小到大也是让本王头疼得厉害。”
“小女怎敢与长公主相提并论。”沈大人陪笑道。
晋王拍了拍沈大人的肩，说道，“当时李云还是个副将，远没有如今这样重任在肩。当时清嫣还在随着李云学习骑马射箭之术。本王本觉得女儿家，学那些也没有什么不妥，只是若还真以为自己是个男儿身，便是个笑话了。再说起此次棋局之宴，本意就是寻求有才之士，为帝王所用。难道等帝王从天坛祈福归来，本王禀告时，要说兵部尚书之女是个可用才？”
沈大人微微拭汗，满脸愁容望着晋王，“还请晋王想个法子。”
“一个时辰后开始最后一轮比试。”晋王看着沈大人，说道，“沈大人还是劝劝令爱，不要让本王在禀明帝王时难做。”
沈大人立即就明白晋王的意思，再一思索，的确是个好办法。
于是悄悄从二楼走到一楼。
沈文佳赢了第二轮，最后一轮还需在一个时辰之后，于是她与沈理坐回自己原先的酒桌。
“酒少了这么多，莫非是你偷喝？”沈文佳倒了一杯酒，发现酒壶里的酒少了许多，又看着脸色绯红的沈理。
沈理笑了笑，“小饮怡情，小饮怡情！姐姐，你刚才好不容易赢了，咱们不得再喝一杯，庆祝庆祝？”说着便伸手去拿沈文佳桌前的倒满的酒杯。
沈理的手伸过去刚碰到酒杯，余光就看到有人迎面走来，再一瞧，居然是爹。顿时间，沈理就变得乖巧起来，连忙慌乱的站起身，说道，“爹，我......”
“小小年纪竟然学人吃酒，回去后再收拾你。”沈大人看了一眼沈理，最后对着沈文佳说道，“你跟我来院子。”说罢就往隆安酒楼的后院走去。
沈文佳连忙起身跟去，她瞧着爹脸色阴沉，想着许是因为自己带着弟弟来酒楼，所以爹生气。
隆安酒楼有个小院子，假山流水，一步一景，便于酒客赏玩或者醒酒。
但是此刻大都人都在屋子里吃酒，对方才的对弈之局议论纷纷，故而院子里鲜少有人。
“爹。”沈文佳看着他脸色不佳，低着头轻声叫了一句。
“你可知道你做错什么？”沈大人眉头紧锁，冷眼问道。
沈文佳说道，“女儿错在不该带沈理来酒楼，还让他吃酒。可是那壶桂花酿并不醉人，不善饮酒之人也能吃几杯的。”
“难道你还不知道你做错了什么？”沈大人有些怒气，“一个姑娘家，来什么棋局之宴，出什么风头？”
沈文佳一愣，顿了顿，“没有人说过身为女子，就不能参加这棋局之宴。”
“这棋局之宴本是要为帝王推荐可用之才，你身为女子参与其中岂不是天大的笑话？”沈大人被气得不浅，心里想着原本乖巧不抢风头的女娃娃，这些年跟随李云学习之后，开始变得如此荒诞，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同意拜李云为师。
沈文佳听着，这才明白爹的言中之意，苦笑道，“爹，我知道这次棋局之宴是给帝王选拔人才。而我，想要为国效力。这和我是女子之身，还是男儿之身，没有关系。天下需要的，是有才干之士。爹，你瞧瞧，女儿比很多男儿都要强。爹，你不该为我而感到欣慰么？”
沈大人见她执迷不悟，竟然还说什么男儿女子一般的胡话，顿时气急，对着沈文佳的脸颊便是一巴掌，只听得清脆的“啪”一声，沈大人怒气道，“欣慰？你疯疯癫癫说这些话，我欣慰什么！早知当初，就该让你和你贱婢的娘一起去了！免得此刻让我丢人！”
沈文佳捂着被狠狠打过的脸颊，眼眶里满是泪水。
若说是疼痛，根本不会让沈文佳落泪，当初学习骑马从马背摔下来也是常事，打猎射箭时受伤也是常事。
数年来，一般的疼痛，沈文佳根本不会在乎，也不会在意。因为她有努力的动力，她希望有一天可以从她爹的脸上看到对自己的欣慰，对自己的疼惜。
她只是想让爹爹的心里有自己的位置，小小的，就足够。为了这个，沈文佳近乎拼尽自己所有的力气，所有的心血。
可是，此刻，沈文佳觉得好笑。
“爹。”沈文佳苦笑，望着沈大人说道，“我终于相信，有些东西是我可望而不可及的，比如说你发自内心的疼爱。我不知道为什么，就因为我是庶出女儿？就是庶出女儿，也是您的女儿呀！罢了，我知道我得不到，就算使出浑身解数，努力想证明，也无法得到您作为爹爹对女儿的那种简单的疼惜。如今您觉得我丢人，想让我随着我短命的娘去了，我也不能怪您，毕竟您是我爹。以往我所努力的一切，都是为了让爹您能够多看我一眼。但是从今以后，便不再是了。这不值得，不值得。”
沈大人也是一时气急，才口不择言说出让她随她娘去，看着沈文佳仰着头的倔强，心里难免有些不忍，放低的声音，说道，“有什么事情，咱们回去再说。等下最后一轮的比试，你不要再参加，或者说，你不要再赢。”说罢，拂袖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