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航是行动派,加之第一次上班,新工作对于她来说还挺像样,好奇期待之余她还有点跃跃欲试。吃完饭她就迫不及待让夏从煜可以给人事打电话了。
郭五也有了自己的选择,他想学厨艺,早听说能在星级酒店做到大厨是一件很牛x的事情,突然之间,他感觉自己有了目标,想去做好一件事情,再者,他不想夏航瞧不起自己。
夏从煜点点头,给赵青青打了电话,让她通知人事,下午安排妥当。赵青青办事一向很有效率,十分钟后,夏航手机里就收到一条信息。
夏航疑惑的把手机杵到夏从煜面前,请他翻译发了个什么玩意。
夏从煜看了一眼,简单复述;“下午一点去酒店人事部面试。”
夏航听了一个劲的新奇:“还要面试,这么高级。那我能做什么?”
“总有你会的。”夏从煜起身结账:“走了,准备准备。”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准备的,下午面试的时候,该交代的赵青青已经交代好了,人事主管是一位三十几岁的男人,一身修身西装,嘴角噙着淡淡的笑,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男人没什么架子,自己先做了自我介绍,姓张,张允。大家一般都喊张经理。张经理拿出两张简历递给夏航郭五,让他俩先把上面的信息填了。
夏航拿着那张纸不好意思的说,自己不识字。张允愣了一下,倒也没说什么,拿过纸让她说,自己替她写。当问到家庭信息那一栏时,夏航顿了顿,心虚的说自己是孤儿。张允恍然,他知道自家老板一向喜欢招这样身世比较可怜的员工,专门收购这些社会弱势群体,着酒店像一座慈善收容所。而当郭五也说自己是孤儿时,张允已经自动给这俩孩子脑补了一个悲惨的童年。
殊不知,这份简历之后到了夏从煜办公桌上,他看了以后表情复杂的一言难尽,并把夏航三千一个月的薪水直接降到二千五。
郭五跟了后厨的大厨师长,大厨师长应了那句‘脑袋大,脖子粗,不是老板就是伙夫’的真理。一见到他,郭五就莫名的紧张,大厨师拍拍他肩膀,说了一句:“小伙子太瘦了,跟我一年保证你长二十斤肉,好好干,得到我的认同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郭五被那一掌拍斜了肩,‘哎哎’的应着。
而夏航,没学历没经历,除了长相基本没有什么硬件的条件,张允有点伤脑筋,赵助理特别交代,太累的活不要安排,工作时间只有每天下午,随便让她干点什么就行,另外还特别交代了一句,别太较真。
这特别的交代就有点耐人寻味了,张允思来想去,最后把夏航安排到了客房部,没什么事,客人退了房,进去看一下就行,打扫卫生都不需要,有专门的人负责。
这也算临时加的一个职位。
夏航当然什么都行,尤其当她领到跟小西服一样的工作服时,兴奋的立刻拍照给夏从煜和陆医生看。
当然,夏航没宿舍住,理由是——夏从煜不允许,但好在她可以参观,她参观了郭五的宿舍,双人间,里面空调电视卫生间热水器齐全,整个宿舍房间看起来干净明亮,比她们以前住的地方好了一百倍不止。
郭五还好,宿舍里只住了他一人。此刻,他坐在宿舍里上下铺的铁床上,看着还在感叹宿舍条件不错的夏航。
他觉得,现在的夏航好像变了,变得跟以前确实不一样了。他认识夏航六年,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了新奇、开心还有一点天真。而以前的她是冷漠的,脾气又臭又犟,对谁都爱答不理,也只不过短短两个月没见,就感觉她整个人都轻松了,再也没有以前那般阴沉沉的感觉。
郭五大概明白,这些变化肯定是因为她有了亲人的缘故。
“夏航……”郭五喊了一声,他本应替夏航高兴,可声音一出来就有一种莫名的失落。
夏航回身看他,刚才还一脸新鲜的脸上一对上他的脸就变得没有任何表情,她盯着郭五看了两秒,不咸不淡的开口:“干吗?”
郭五苦着脸:“夏航,你们家这么有钱,你以后会不会不喜欢我,不跟我好了。”
夏航靠在上下铺的铁柱上无语了片刻,然后毫不留情的打击道:“郭五,你听好了,我只要还能喘气,就不可能喜欢你。你赶紧清醒清醒,别在这胡言乱语了,我有喜欢的人。”
郭五不相信的瞪大眼睛:“你有喜欢的人?我不相信。九儿,你肯定是骗我的吧?虽然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我认识你这么久,就没见过你有喜欢的人。”
“有,是个医生,叫陆航。”
夏航说的很坚定,可能因为也得到了陆医生同样的喜欢,她说出陆航时,嘴角已经不自觉的扬了起来,整张脸都是一副春光荡漾。
眼睛是骗不了人,郭五没见过夏航这个样子,说不清是嫉妒多一点还是羡慕多一点,他愣愣的看了半晌,扭过头不说话了。
他不说话,按夏航以前的脾气压根也不高兴搭理,不过今天她破天荒的坐到郭五身边,心平气和的跟他说:“郭五,我们现在跟以前不一样的,我们自由了,不需要再去害怕谁,也没有人会给我下那种不讲理的目标。你知道的,偷东西本来就是一件人人憎恶事情,我们为什么还要那样,现在我们已经可以好好活着,可以不被别人瞧不起了…郭五,我一直觉得你跟郭三他们不一样,他们渣,坏,狠、不是人。可你不,虽然你…笨点,还怂,但心眼不坏,所以我愿意帮助你。至于你那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根本没影的事,你现在想的应该是好好跟着师傅,然后把手艺学好,等到你也变成了大厨,还怕没人喜欢吗?”
郭五听完,闷着头不说话。今天夏航跟他说的话,按以前的量,比她一个月说的还要多。可这话前半段说的还可以,后半段简直就是碎了心在听。
他想,原来自己在她眼里的形象就是又笨又怂啊,最后捞到一句心不坏,就等同于每个女生拒绝男生的通用手段,受伤打击程度不压于那句‘对不起,你是个好人’,简直听着伤心。
“行了。”夏航站起来,目光在郭五的那头黄毛上停留片刻:“下周一就要上班了,今天去把你的头发剪剪吧,看着就不像好东西,我这儿有钱,再给你买点衣服什么。”
郭五坐着不动:“我不要用你的钱,没面子。”
“借你的。”夏航叫道:“要还的,还有保你出来的钱,我记着呢。你烦不烦。走不走。”
“走。”
陆航刚接诊完一位病人在下一位进来之前赶忙拿出手机看了看,刚才手机就在口袋里震了两下,他猜想应该是夏航,接诊病人腾不出手,他也只能在叫号的时间缝里挤出一点空余看手机。
信息确实夏航发来的一张图片,穿着一身夏从煜酒店的工作服,站在镜子前笑的见牙不见眼。
傻呵呵的。
陆航笑了笑,刚想回复,门外就搀进来一位嘴里不停‘哎呀我的老天爷’的老太太,陆航忙收起手机,过去搀扶:“怎么了,阿姨。”
“腰动不了啊,我的老爷天啊,就在家扭了一段秧歌,‘卡巴’一声就听见骨头断了。”
陆航:……
还卡巴一声呢。
老太太惜命,腰只是稍微扭了一下,但不相信检查结果,老疑神疑鬼,老觉得会因为腰痛而引起一场癌变,不停的问东问西,建议陆航帮她全身上下、从里至外全都检查通透了。
人上了年纪就这样,一丁点小病小痛都会因为想太多而觉得自己命不久矣,儿女不孝,晚景萧疏。
陆航耐着性子给她解释宽慰,等到老太太终于接受自己只是扭了一下腰后,早已经过了下班时间。陆航伸了一个懒腰,感叹终于可以下班了。也就在这时,他手机掐着点似的在他口袋里‘嗡嗡嗡’的震动起来。
果然是心有灵犀。
陆航拿起手机一看……
疑惑了,陌生号码???
不是夏航,
手机震动不减,看来确实是找他的。陆航接通,还没开口,电话那头就喊了起来:
“陆航,哈哈哈哈哈……”
陆航:……
这么魔性的笑声一出场,他就知道是谁了。
同学兼发小,陆良仁,高中后也出了国,听说是追着周苏脚步去的,结果这夯货,连学校都打听错了,于是只好憋屈的呆在国外好好学习。
“你小子,回来了?”陆航也带上了笑意。
“当然,我听说白苏苏回来了?怎么样,你们见面没有。”
陆航“嗯了一声,“见了,还是以相亲的方式见到的。不过人家现在叫周苏了。”
“周苏?”陆良仁似乎没想到,沉默两秒,随后懊恼的噢了一声:“那我不是又没机会了。”
陆航:“我没答应。”
这时对方又沉默了,很快又哈哈的笑起来:“够义气,怎么样,今晚出来一起吃个饭吧,都是老同学。”
陆航没立刻答应,似乎再思索什么。陆良仁已经自动当他应承:“那好,六点半,润江南见。”
说完啪的挂了电话,只留下一串嘟嘟声。
陆航:……
夏航带着郭五去了上次夏从煜带她来的那个商场,男装部的正装并不适合郭五,于是两人找了一家休闲的品牌店挑了两身衣服,价格依然贵的咂舌。夏航刷卡的时候,郭五站在一旁不停地说:“小票留好了,这些钱当是我借的,等我有钱就给你。”
还不还,夏航倒是无所谓,可这家伙嘴巴一直碎碎念个不停,终于让夏航忍不了了,把衣服扔过去让他赶紧滚。
“那你去哪儿,我现在都逛饿了,要不我们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郭五抱着手里的衣服提议。
“谁要跟你去吃点东西?你该干嘛干嘛去,我一会有地方去。”夏航看了一看手机,一脸烦躁。
郭五看的出来,整个下午夏航都在不停的看手机,越往后脸上就显得越烦躁。他想,夏航肯定是在等她喜欢的人给她发信息,那样子肯定是没等到,不然,表情能那么幽怨。
就在这时,夏航的手机响了,几乎瞬间她的眼睛亮了起来,声音也变得干净甜亮:“喂,陆医生。”
可接下来,夏航的表情就变得很失望还有一声不情不愿的‘哦’字。电话那头不知道又说了一句什么,夏航又笑了起来,嗯了一声把手机挂了。
挂了电话的夏航那种看谁不顺眼的表情又露了出来,嘴里喃喃的吐出一句:“同学真的那么好吗?”
郭五凑上去:“夏航,要不要吃麻辣烫?这个我请,怎么样?”
夏航好奇:“你有钱?”
“有。”郭五点头;“我两只鞋垫下藏了有八百,够。”
夏航:……
可真行。
从商场出来,郭五的那张嘴又开始没完没了:“夏航,我们找个装修好点地方去吃,摊边的就不要去了,没品位。我告诉你,刚才我来的时候记得前面那个路口有一家麻辣烫店,看起来还不错,一会儿我们就去那,好不好?”
夏航一言不发,听他一边讲,脚步自动转向前方面路口,一双眼睛习惯性的四周环顾,这条街人流多,其实只要你用心,总能看到几双不安分的手,尤其是商店里,饭店门口……
突然,夏航的脚步顿住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夺走了她的注意,虽然天色已暗,但某人的身量、背影、走姿大概已经深深的刻在了她的脑子里,哪怕只是一个模糊轮廓,夏航也能准确的分辨出来。
那人走进饭店里,手机放在耳边,似乎正在跟谁打电话,没大一会儿身影便消失在门口。
“郭五,你自己去吃吧,我还有事,先走了。”夏航着急赶忙丢下一句,抬腿向那个饭店跑去。
还在嘚啵的郭五似乎没反应过来,就见夏航从她眼前消失了。
夏航一头冲进饭店,里面的服务员立刻凑了上来问——你好,请问是吃饭吗?几个人?有预约吗还是跟人一起?
夏航被迫停下脚步,在服务员礼貌大方的笑容里回过味来——好像只要见到陆医生,身体四肢就不由自己支配,自动被吸引过来了。
“我…”夏航刚想开口,目光瞥到了门口走进了的人影。
是周苏。
夏航心里无来由的警铃大作,甚至看到周苏的一瞬间她就揣测这肯定是一场蓄谋饭局。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人家确实是同学,夏航不知道同学之间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感情,反正她跟这个词一点关系都没有。但她知道陆医生可以理由正当的跟同学们一起吃饭,一起谈笑,一起追昔忆往、感叹生活,然后说一些她可能听不懂也参与不了的话题。
喜欢分很多层次,可单凭自己装装无辜,勾引勾引陆医生是最肤浅的一种。她不知道陆医生喜欢什么,兴趣爱好是什么,也没有过真正意义上的共同话题……这么一回想,夏航那点玻璃心又因为自卑而摇摇欲坠起来,她连忙低下头错过周苏,向外走去。
“周苏,这里。”身后响起一个男人惊喜的声音,夏航加快脚步,以为自己听不到这个名字,心里就会好受点。
因为无知,因为对方像遥不可及的星辰,感情就会变得患得患失,脆弱敏感。反之,因为在乎,所有在别人眼里不经意的小表现,在喜欢的人眼里都非同小可的大事情。
夏航刚踏出饭馆门口,兜头就被一股冷风恭候。这个时候,她有点不想回去。周围的店面招牌亮起了各色灯光,影影绰绰照在夏航脸上,在她眼里映上一层跳动的星火,她站在‘润江南’的门庭处,脑子还在寻找去处,身体已经为她做了选择——她不想走。
陆良仁请的都是曾经玩的比较好的高中同学,一桌人除了他们仨都已经成家立业,而这三位不论成绩还是样貌都是学校最引人注目的那一波。
老同学们难得一聚,随便聊几句总会忍不住各自调侃,不知是谁先起头,说到高中时偷偷谈恋爱的事情,自然而然把话题引到了陆航与周苏身上。当初,两人同进同出,感情好的如胶似漆,简直羡煞旁人,虽然后来有了出国这一出,不过现在俩人都是单身,郎才女貌。坐在周苏旁边的一位美女笑着说:“我们的陆医生,现在还是这么帅,想当初我可是暗恋了很长一段时间,要不是白苏苏太优秀,说什么我也要给拿下。”
陆航笑着拱手:“那还要多谢美女当年不拿之恩。”
美女哈哈一笑:“讨厌。”
旁边的人自然插上:“对了,周苏,你怎么突然改名了?”
周苏淡淡一笑,还如当年那般优雅气质,随便带过:“没什么,父母离了婚,随母亲姓了。”
“哦。”大家了然,没说什么,毕竟这个话题问太多有种探究别人家庭的不礼貌。
“对了。”周苏旁的那位美女性格大大咧咧,说话也直来直去,也可能单纯的觉得两人很般配,现在男未婚女未嫁,走不到一起挺可惜,撮合之意显而易见:“陆航,听说你现在还是单身,怎么,还在等我们的周大校花吧。”
周苏顿了顿,脸上划过一丝不自然。
陆良仁有心,看到那一闪而过的不自然,开玩笑道:“周苏当初可是我们这些人眼里的女神,像我,只要女神一回头,就会发现那灯火阑珊处永远有我们。”
众人哈哈一笑。
周苏抬起头略为感激的看了陆良仁一眼,后者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陆航这时才有机会补一句:“我可不是单身,我有女朋友了。”
“你有女朋友了?”陆良仁诧异了一下,随即用陆航听的明白的语气道:“难怪。”
“难怪什么?”坐在陆航旁的男人不满道:“陆医生,这就不够意思了,有女朋友,也不说带来让我们看看。要知道,你的份子钱,我们哥几个放在口袋里已经好几年了,时不时就要拿出来晒晒,生怕长霉,怎么样,这下快了吧。”
陆航笑:“下次带,不过份子钱估计还要存几年。”
有人道:“怎么个意思,人家不愿意结婚?”
“不是,还小。”
“还小?”
“嗯,昨天刚过十八生日。”
又有人打趣道:“不会吧,陆医生,才十八,还是学生吧,这你都敢下手。不过,有没有照片啊,我比较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生能把我们如此优秀的陆医生一举拿下了。”
陆航依旧笑:“不是学生,我这正好有一张照片,不过有点傻。”
说完他把手机里夏航下午发给他的照片拿出来给对方看,一个看,另一个也要看,陆航的手机顿时成了往下一一传阅的手输文件,
“哎呀,这笑的都甜,陆航你就可劲得瑟吧。”
“我看看,嗯,是个小美女。”
“美女?我看看。”
手机最后留在一个着要看美女的男同志手上停下,他看了看,然后发出一声与旁人与众不同的‘咦’字作为评价。
有人道:“你这一声咦,让我觉得你不是认识就是见过。”
“不认识,不过我刚进来的时候,门口站着一个丫头,挺像的。”男人继续看了两眼,断定:“没错,应该是她,因为长的好看我多看了两眼。”
陆航愣了一下:“站在门口。”
“是的,当时我还纳闷,这么冷的天,这小丫头站在门口干什么?陆航,你这小女朋友不会是查你岗来的吧。”
陆航站起来,冲各位点点头:“失陪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