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相信安和城的蔽甘会在宫里混的如鱼得水。
那个从老医匠身边抢过来的聪明丫头,大多数时候是不受待见的。
只有和府里的几个丫鬟和她玩的不错,之间没什么上下之分,勾肩搭背,嘻嘻笑笑。
人们觉得,她也就是个称呼好听却不中用的下人。
这十岁的大丫头除了别人瞎使唤时嘟囔两声,回一句“你自己去”后,猛一甩脸,看起来也没什么别的不满意,整日该吃吃,该玩玩,过的好不快活,所以府里也没人觉得亏欠她什么。
和府主人也就是安和城城主,官不大野心不小,没什么能力,抢东西在行,但常常抢来也不知怎么用,靠着族荫,做了这么久的城主位子,舒坦却不满足,总想着往上爬,就车马奔波,把蔽甘送到一个户部侍郎跟前,再移到无女无子的户部尚书名下,四月初五老头含泪将其送进了宫。
蔽甘在四个“爹”跟前收了五句话:
“孩子,好好活着,到哪里,开开心心的,啊。”
“养你这么久,该为我出点力了,到皇上面前,多讲些好话。”
“尚书大人要买你。”
“孩子,孩子,一定要为国尽忠啊,实在不行,咱不惹事…”
“华佗再世,进宫可惜了!”
听完最后一句话,蔽甘已经十九了,其实还想接着简单混日子,但刚开始选秀,麻烦就停不住了。
“姓呢?”
“我叫蔽甘。”
“姓什么?”
蔽甘早忘了,她对什么事都不上心。
“性本善。”蔽甘笑着说,企图开个玩笑蒙混过去。
持笔埋头,花了一柱香的时间用标准的楷书写下biangbiang面的biang。
晚会儿蔽甘在城门口陕西面馆买了两碗面,端着板子快步走来,打算贿赂其更改,这个字她会认不会写,怕以后露马脚或闹笑话。
何况有大权压着她呢?
想到这里,蔽甘低头笑笑,她已经尽力去快乐了,奈何是无用功。
到大厅,只有他一人,勤快得对着资料一遍一遍审查,时不时改两笔。
蔽甘把两碗面放在身旁一个茶几上。
“大人你好,我是那个姓biang的。”
“嗯,请说。”幸准畅白了她和面一眼,撇撇嘴,用左鼻孔出气哼了一声,双手整理文件,似乎随时准备走人。
蔽甘不知道哪儿得罪他了,平常肯定白回去,奈何有事求人,只好毕恭毕敬,牙往肚子里咽,以防咬牙切齿,吓得对方丢笔就走。
“公子,您看这个姓能不能改一下。”
“御用资料,以初次记录为准,严禁更改,防止人为欺骗行为。”
死脑筋,有什么不可更改的?刚才看你改的纸都快变成麻子面馍了,一句话让人听得耳朵掉渣,人中上缩。
“哥,到吃哺食的时辰了,从早忙到晚,一定饿了,这碗面小妹请你。”蔽甘从茶几上端起一碗面,捏着筷子,一并放在幸准畅面前。
“辣子面放多了,我不太喜欢。”幸准畅闻了一下,表面嘴硬,手却抓上了筷子。
两人面对面吃面,蔽甘往幸准畅碗里加了七粒肉丁。
“其实你应该用钱,二两银子就成。”幸准畅咬断一根面,对着蔽甘比了两根指头。
“公子真穷,吃肉,感觉一下奢侈的生活。”蔽甘含着面嘟囔着,又给幸准畅夹了粒肉。
幸准畅听了这话,低下头笑,又抬起眼睛看着蔽甘:“穷,不是问题,以后会有钱的。”
蔽甘也笑笑,她想说的是:“公子想多了。”但用一口面怼了回去。
幸准畅见蔽甘不回应,问起蔽甘:“你为什么不报上自己的姓?”
“我忘了,当然这也不是很重要。”
“怎么会忘了自己的姓呢?”幸准畅端起碗,吸溜本就不多的油醋汁儿。
“谁知道呢,人老了,容易忘事儿。”蔽甘盯着碗,两根筷子在浅浅的汤汁里扒拉,扒拉两下,往嘴里送一口。
“不饱?”
“这家量太少。”蔽甘拿手绢擦擦嘴。
幸准畅放下筷子:“看在你的‘面’上,我再写一张。”幸准畅笑了,门牙上有一片菜叶,为自己的双关高兴。
“不想姓biang,就跟我姓吧,我叫幸准畅。”
“不了,说的好像成了你女儿。不能空着?”
“能,只要过了太监那关,你有多少钱现在?”
“一钱银子。”
“掰两半儿,一会我打磨一下夹进去。”
“宫里人都这么穷吗?”
“干活的穷,蔽甘。”幸准畅把银子塞进袖筒,打算今晚加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