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我答,“公子怎么知晓的并不重要,以公子的聪慧,又怎么会不知道。既然知道了,接下来公子打算如何?”
“您问我吗?怎样处置我,公子心里早想好了吧。”我用手扶住心口,疼痛蔓延,我施了个咒,强忍疼痛,从床上下来,走到地上,我没穿鞋袜,故而很凉,我走到阿临身前,他背对着我,不说话,假装没听见我沉重的闷哼。我轻轻伸手,环住他的腰,他背后一僵,却细小到几乎让人察觉不到。
“若我说,我从没有想骗你,你信吗?”
他拨开我的手,转过身来,撩起我的发丝,别在耳后,我能感到他的气息:“我会娶你,到那时,你要的,自然会给你。”
“为什么?”我问。
他将我搂入怀里,低下头,在我耳边轻轻说:“在你眼里,我究竟算什么?其实不重要,你想要从我这儿得到些东西,而我,想要,你。”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口,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下来。
“何时成婚?”我问。此刻在他怀里,却没有一点温度,我大约知道他想干什么,这四海战神,又怎会将一个区区魔界放在眼里,他之所以把东西给我,不过是在告诉我,我于他,与随手可弃的物件是一样的。
“十日后。”我的心很空,不知道为什么像是块木头一样,僵硬着躯壳。
他松开了那样牢固的怀抱:“在你心里,我究竟算什么?”他转身便走了,我怔怔望着他的背影:“你是我的命,若可以,我愿用一生,对你尽忠。”
后来的三日,他日日都会来我房里,将灵力渡给我,我的伤也好得很快,只是这三日,我们从未说过一句话。
第四日,他不再来了。我想,他大约是不想看见我,单单是不想看见我这个人罢了,或许是厌恶,或许是恨,或许什么都不是,只是为了让我难受。我爱的人,总是有这样方法,什么都不必做,就已经像一把利刃,刺进了我心里。
第五日,倥偬山下了一场大雪,院子里冷到刺骨,我披了一件披风,便出了门,院子外头是阿临的亲兵,守着不让我出去,我便只好待在院子里,想收一罐子的雪,好煎茶,披风有些碍事,我便解了放在一旁,下了雪的日子总是格外寒凉,我用手捧起一点又一点雪,将我从屋子里拿出来的琉璃罐头装得满满的,手指通红,但心更冷,手上也便没什么感觉。我拾起披风,走进屋子里,屋子里很暖,没什么风,我却忽然有些心口闷,我说不清楚,是影的药效到了,还是心里头难受,总也是浑浑噩噩没什么知觉。
我念了个诀,燃了茶炉的火,将琉璃罐子里的雪一勺一勺挖出来,放在茶炉中,再配了些晴初的甘露,就单单煮了水。味道还不错,就是不觉得很暖和,大约这茶没什么用处,又或许雪和露都是凉的。
第六日,还是没有见到阿临。我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活着。爹爹这个人,一向不太在意我的死活,我估摸着,他大概不会给我解药,毕竟控制了我,日后也方便。
第七日,晨起时便有些昏昏沉沉的,提不起精神,我想大约是前天被冻着了,也没有太在意。午时开了窗,倥偬山还是白茫茫的,没什么颜色。刚刚关了窗,准备起身,眼前一黑,昏昏沉沉便倒下了。
再醒来大约是第八日的晨时,这天我终于见到了阿临,他伏在我的床头,好像很累一般,睡得很沉,我望着睡梦中他的侧脸,依旧很好看。我就那么看着他,不出声,怕打扰他。他却醒了,声音有些沙哑,问我:“还难受吗?”说着便要来摸我的额。
我用手挡了一下,别开脸,不说话。
却忽然流了一滴泪,我慌忙用手去擦,却仍旧不看他。
“没什么想说的?”他问。
“没有。”我有些要强,别扭着不说,其实我很想你。
“好好休息。”他忽然笑了笑,神情有些哀伤,帮我掖了掖被子,转头就走了。我望着他的背影,干干流泪,却不挽留。
第九天,有几个丫头送了身衣服给我,大红色,是金丝线缝制的,我想那大概是嫁衣,丫头帮我试衣服,我痴痴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是很好看的,但是,心情却不像这嫁衣,总觉得沉闷地喘不过气来。
我不懂阿临究竟要干什么,他若是恨我,完全不必将那东西交给阿爹,可是,他却说要娶我。我自然知道一个魔界在他眼中并不算什么,但我更知道,若是让阿爹统领了魔界,此后的三界必然动荡不安。阿临不会不懂这个道理,可······
第十天,清晨的雾气还没有消散的时候,院子里的雪已经全部化了,窗外有阳光,从天边照射进来,明媚地刺眼,我很爱这样的阳光,但却讽刺自己爱这样的阳光,一个活在黑暗里的人,即使见到了阳光,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曾经我也曾经天真地认为会活在阳光里,只是当时年少,并不曾知道人世间有许多的苦难,是我们无法逃避的,只要你稍稍不留神,就会将自己逼近深渊,直至下坠,直至死去,也不会有人救你出这苦海。我们何以到了这样的境地?
大约我从来没想过,这样的死局应该怎么解,世事无常,若我当初知道自己会深陷其中,即使是拼了性命,也断然不会让爹将我变为随意操控的棋子,可从我心甘情愿被设下禁咒,我这一生只能为了权利和贪念而活,被命运安排,我不知道阿临知不知晓我已身中剧毒,他为何要将那东西交给爹爹,太多太多的疑惑,我已经无力去想,无处再猜,我只想用我自己的方法,守护我认为的光明。
时间还很早,送嫁衣的人还没来,今天很奇怪,院子门口的守卫都不见了,我就借了个机会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