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嘴里还嘟囔着嫌弃的语气词，黑暗里疯猫看不到赵晨曦脸颊的发烫。
她牵过苏青的手，女孩的手总是娇嫩。却是第一次牵到男孩的手【哪怕这是不小心的。】疯猫的手和他实际的年龄是那么不符。
疯猫的手上长着厚厚的茧子，赵晨曦的手放到他的手上，那层厚厚的茧子就这样硌着她细嫩的手，疯猫常年都在翻腾发动机，划伤手掌是常有的事。加上他常常满手的机油，腐蚀掉了他曾经柔软的手掌皮肤。
赵晨曦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把手立刻缩了回去。
“这有什么好看的？黑漆漆的一片！”赵晨曦不屑地说道。
“你跟我来……”
疯猫插着衣服兜，在黑暗里摸黑向前，城市边缘的天空有少许的星星，可是那星星的光亮实在太微弱了，赵晨曦小步小步地移动，生怕自己再摔着。可就算是这样，疯猫也轻车熟路大摇大摆地往前走。一边走还一边吆喝赵晨曦跟上。
“哎别催了，我看不到路，你看得到？”赵晨曦不耐烦地反问道。
“看得到啊，我来这里好多次了。就算是我瞎了，我还是能走。”疯猫一副轻松地样子边走边回头看了几眼赵晨曦。
赵晨曦皱着眉头加快了脚步，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脚底下满是石头和枯败的树枝。
“就到了，很快你就能看到你从来没有看过的景色。”疯猫说道。
赵晨曦跟着疯猫，绕过了一个小弯，眼前突然豁然开朗。
“我的天！”赵晨曦看到眼前的一幕，惊出声来。
这下她的眼前是亮堂的一片了——
绕过那个小弯，是一座陈旧的高桥，桥身上有斑驳的红色，苔藓和易生的杂草直接长到了桥上去。大概是多年未曾有人再走过，桥上落满了石头和泥土。桥是依山而建的，眼前是一片开阔的景色。
赵晨曦竟想不到自己和疯猫沿着山路开了那么久，开了那么高。从这座高桥上眺望，眼前是一片金色。
那是城市的灯光，那是城市恢宏的灯光。
她从来不知道这个地方，把城市的一切景致都包揽了起来。仿佛神一般地俯视这个发着金光的城市。这里离城市是那么远，远到城市变成了一条延绵如缕的金色绸缎，一直闪亮到天上去。城市的光全都融成了一团，已经分不清哪里是哪里。
树影印在桥的木板上，一黑一明，柔和了城市亮堂的金光。
“这个地方，我从来没来过。”赵晨曦呆住了，她走近了那座桥，桥上的木板发出微微的吱吱呀呀的声音。
“有一次我偶然路过着，看到了这副模样，就记住了这个地方。我常来。”疯猫抬了抬脖子，说道，“不过就是冬天来这，确实是有些冷了。”他不由地调侃到。
“咣当”一声，赵晨曦再往前走，没注意脚下，一下踢倒了什么，她被这声玻璃撞击在一起的声音吓了一跳。不过她只是闭了闭眼，没人知道她被吓到了。
“这是什么？”她喘了口气，低头看到自己鞋尖前七横八竖地翻着啤酒瓶。那些啤酒瓶有新有旧，还有些里面分明还有没有喝完的啤酒。
“是你喝的？”赵晨曦瞥了一眼疯猫，“好雅兴啊？来这里喝酒。”
“一个人闷头的时候，就喜欢来这逛一下。没有酒就在着瞎站着，实在没意思。”疯猫说，“有时候喝得多了，直接倒着一觉睡到天明，再回去。真是爽快！”
“也是，喝多了就在着睡，也不用担心被人捡尸，毕竟这里，什么人也没有。”赵晨曦笑了笑。
“笑话，就算是在城里，也没人敢捡我疯猫的尸。”疯猫插了插腰。“不过今天不喝酒，今天有你在，我这可不叫瞎站着。”他又说道。
“这里真是好看，我还以为和你出来，肯定来不了什么好地方。”赵晨曦哼了一声。
“你以为来不到什么好地方，还不是照样跟着我来了。”疯猫说着，笑了一声，“你还是如此地口是心非啊……”
“还不是看你可怜，过和年也没人陪着。”赵晨曦摇摇头道，还投过一个鄙夷的眼神。
“我是可怜，但我们俩可是同病相怜。”疯猫接上赵晨曦的话。
“我和你可不一样，我还能去苏青那呆着，你是什么也没有。”赵晨曦立马回击。
“嗨呀，说不过你，你的话就算是在新年还是要捅我一刀。”疯猫把手放在了脑后，仰了仰头，这时一阵萧瑟的风吹来，树叶被吹得沙沙沙地作响。
赵晨曦低了低头，沉默了良久。她用手把自己撑在桥边，静静地看着这金黄一片的景色。身处在这片金黄里的城市人，一定每个人都忙忙碌碌的，忙着招呼亲戚，忙着聊天，忙着应酬，忙着往车里搬一箱一箱的年货。
而这条金色的绸缎外，是另一阵安静的天地。
这里仿佛和凡尘人间隔绝，只剩寂静。
“不过说来也是，我是个连自己叫什么，都快不记得的人。”疯猫终于开口。他的表情，有些惆怅。
“大家都叫你疯猫，叫着叫着，你的名字，也就不那么重要了。”赵晨曦说，“可大家是记得你这个活生生的人的，并不是把你的名字忘了，就把你忘了。”赵晨曦一翻话，倒像是在安慰疯猫。她真是很难见到疯猫愁眉苦脸的样子。
“哎，是这个道理。”疯猫突然语气一转。
赵晨曦觉得有些不对劲。
“可大家记得你赵晨曦吗？”疯猫突然转过头去，对着景色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赵晨曦的身上。
“你想说什么？”赵晨曦问。
“我疯猫，行为乖张，喜欢招摇过市，一手人人称赞的修车技术，没人敢惹我……”疯猫说得有些忘情，而赵晨曦再一旁很是无语。“而你的赵晨曦，你有什么特点。”
赵晨曦的脸一下拉了下来，“你在讽刺我。”
“我在问你话。”
“我没有特点。”赵晨曦冷冷地说，“我也不需要别人记住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