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这不是跑步造成的。她的呼吸还算正常，心率也没有停，不是运动过度……”医生简单地检查后，下了结论，“加上嘴角的血……这是她自己身体里的问题。”
“什么意思？”慌张的陶林根本无法理解校医说的东西。医生没敢说大白话，他当然知道事情不对，可不说大白话，陶林根本听不懂。
“叫救护车了吗？要去大医院。”
“叫了！我打电话了！”这时赵晨曦一下冲了进来，手上还举着自己的手机。
陶林往后瞥了一眼，学校规定学生不能带手机来上课，而为了苏青，赵晨曦直接把这部藏着掖着的手机明晃晃地在所有老师同学的面前拿了出来。
对于赵晨曦来说，她不过觉得自己是一个随时都能退学的混子，被老师发现手机只是屁大点事。比起苏青的命，赵晨曦什么也不顾的。
“班主任知道了吗？”
“体测老师帮通知了。”
“你们一起跟着过去，给医院里的医生说明情况。”校医说道。
“我同学，很严重，对吗？”赵晨曦走了过去，颤抖着问。
“大医院里的医生会给你们答案。”校医模模糊糊地说了一声，赵晨曦一下黑了脸，瘫坐在了校医院的沙发上。
“医生……您能告诉我……”陶林还想追问，他可能脑子是不太清醒，察觉不出周围气氛的诡异。
赵晨曦一下抓住了陶林的手腕，把他走向医生的脚步拦住了，“你别问了。”赵晨曦黑着脸，说道。
陶林不解地转头，看到赵晨曦扶着额头，嘴角在微微地颤抖，陶林的眉头越来越皱，他的手从赵晨曦的手上滑开，他沉重地呼吸着，什么话也没有说，却有很多话憋在喉咙里……最后他只是张了张口，和赵晨曦一样脸颊颤抖，沉默地等待……
这次陶林和来到医院，他不像上次一样，混乱地吵闹着，在急诊室里慌忙地抽泣。他挨在墙上，看样子有些无力，面前是一块透明的玻璃窗户，透过玻璃可以看见里面急诊的情景，他呆呆地看着，看着一群白大褂的医生护士在苏青身边走来走去。
透过窗子，他还能看到自己疲惫的脸，紧锁着眉头，眼神有些空洞。陶林的领口上还沾着苏青流下的血，可他全然没有在乎，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子里面的情景……
“擦一下。”赵晨曦递过一张湿纸巾。
“什么。”
“你领口上有血。”赵晨曦指了指。
“哦。谢谢。”陶林接过纸巾，低头在血渍上摩擦。可是血渍已经渗进了衣服的纤维里，加上那么长的时间过后，那血渍已经干了，于是陶林起劲地擦着，把纸巾擦得粉碎，可血渍还是洗得不干净。
赵晨曦也挨在了墙后，她抬了抬头，看着天花板上亮堂堂的白织灯。
而陶林在低头，用手上的纸一遍一遍地擦着血渍。他们一个抬头，一个低头，每个人脸上都是五味杂陈的表情。
“你害怕吗。”赵晨曦突然转过头去，问道。
“我怕……我怕什么。”陶林苦笑了一声，转头过去，他们两个深深对视了一眼，那是很长很长的一眼。
“你害怕结果吗？”赵晨曦问得更具体了。
“我总是相信苏青身上的结果都是好的。”陶林说。
“有些时候，会事与愿违。”赵晨曦很现实，她不想空想，不想天真的以为一个晕倒两次，还在厕所里吐了血的人只是简单的小病。她在此刻尽然理智得惊人。
“她不会。”陶林呵斥住了，“不会事与愿违。”
“你很幼稚。”赵晨曦冷冷地说，“你现在像一个不愿意接受事实的撒泼小孩。”
“一切都还没有结果，你凭什么说我不接受事实？”陶林心里非常烦躁，他恨，他害怕，他确实不愿意接受，却不敢承认自己的胆小。
美好总是近在咫尺，转瞬即逝。
“我不和你争吵。”赵晨曦叉了叉腰，“我们都会在今天开始成熟的。”
……回忆到此处，陶林不在和我说下去了。他眼里充满了泪水，可是陶林憋着，让它们像结冰了一般困在眼眶里，就是不落下来。
我静静地听着，秋千一摇一摇。
“和赵晨曦说得一样，我从那天开始学会了成熟，可那种长大，代价未免太大了。它疼得我仿佛剥皮抽筋。”陶林一边皱眉摇头，一边说道。
“你不能失去苏青……”我说，“我很理解你。”
“那天是我第一次真的，那么近距离的，那么感同身受地接触到癌症这个词。苏青确诊了胃癌，医生说她很快就走了。”陶林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实在是用了很大的勇气，我能感受到他在轻轻地哽咽。
“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想过死神会那么快降临。从来没想过他会降临到苏青的身上。”陶林连声地叹气，我也为苏青和他感到惋惜。
恰逢少年时，谁都没有尝过生离死别，可如今的生活突然急转直下。没人想过会离别，这些都是被迫的……
“我很抱歉，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你。”我确实无能为力，因为如果换作是我，我也不可能因为一个或者几个不相干的人的安慰，就心情有什么好转。
“我没有家人，苏青曾是我唯一的家人。”陶林说。
“我记得你说，你的父母都是商人。”我说。
“可我就像是没有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一样。没人叫我起床，没人送我上学，没人给我过生日，甚至没人给我开家长会。他们所谓的陪伴就是往我的手机里，往我的银行卡里源源不断地打钱，其实我和孤儿有什么区别？陪我的不过是冰冷的数字罢了。”陶林心酸一笑，“苏青和我一样，她的父母夜也是商人，也没人陪着她，于是我们像相依为命一样，为彼此做着家人该做的事情。”
“所以你在校医院的时候，告诉医生那是你姐姐，而不是……不是你的女朋友……”
“我曾希望我能这样说出口来。告诉大家我多爱她。可是她总告诉我，对于她来说，我是最重要的亲人。”陶林有些沮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