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四爷，您是四皇子。严格说来，皇室中人都是君，我阿玛的官儿再大，他再怎么受皇上器重，那他也只是个臣子！”
胤禛盯着玉兰，似乎要从她眼里看出丁点儿的言不由衷，但是许久之后，他能看到的也只是一派真诚。
“四爷，您虽然与我阿玛相处的日子不算短了，但是您觉得您自己十分了解我阿玛吗？”
胤禛有些不自在了，他有些微微羞赧。
“这个爷却是没有对你阿玛了解太多。只是他是我皇阿玛的心腹，深得皇阿玛信任一事来看，他是个有大智慧的人。”
玉兰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她情不自禁地摆摆手。
“虽然你说这些话我很高兴，但是我阿玛他实则是个十分任性的人。其实我阿玛在家常常很秀逗的，而且也经常做些十分糊涂的事情。像上次……”
听着玉兰絮絮叨叨地说着费扬古在府里的一些糗事，胤禛的心突然有些安定下来。他仔细想想，虽然费扬古对他帮助的确很大，但是他却是和别人不一样。而且费扬古和他的相处虽然比较融洽，但是他并没有对他唯唯诺诺，反而是在各方面倾囊相授。有时候胤禛觉得，费扬古与其说是他岳丈，反而不如说像个传道授业的长辈。
“授人一鱼不如授之以渔！”
胤禛想明白之后，听着他福晋玉兰的叨唠反而别有一番滋味，只是有点儿奇怪的是，为什么他听了许久都没有听到额尔赫的消息？
“福晋，你说的我大致明白了，岳丈确实是个好的。只是怎么没听你提起过额尔赫？即便他没有机会常常和你们在一起，但是你们用膳的时候总归是在一起的吧？”
玉兰的脸一下子白了，她颇有些不自在的试图用别的话题将此事岔开。只是后来虽然胤禛没有接着询问，但是玉兰还是感觉到了胤禛心底的疑惑。
“四爷，那我二哥他们的行程最后还算顺利吗？”
胤禛点点头，“十分顺利，而且不仅顺利，更是给皇阿玛一个好大的惊喜。只是可惜有些老臣仍旧是顽固不化，处处阻挠不说，如今京里发生了一连串事情指不定就是他们故意做的！”
胤禛突然用力一拍桌子。
“若是他们犯到了我手上，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玉兰有些担忧地看着气愤不已的胤禛，她吩咐翡翠给胤禛重新沏壶茶。
“四爷，您先喝喝茶，消消气儿。我理解您为百姓着想的意思，但是再怎样，您也不能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玉兰悄悄的将翡翠沏茶的水换成了药田里的灵水。
“而且虽然我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大事儿，但是既然您说到那些老臣了，那么我这里倒是对他们的心里猜到了一二。我说说，您不妨听听，看我猜得对不对？”
胤禛有些惊讶于嘴里的留有余香，他忍不住用心品起面前的这壶新茶来。不过在他新品之际，他倒是有些好奇玉兰究竟会说出些什么东西来。
“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玉兰拿起自己面前的一杯茶递给胤禛。
“就好像您面前的这杯茶，若是您不喝进嘴里，但看这外表，但闻它的气味儿，您是不明白它和方才那壶茶究竟有多大的区别。”
胤禛点点头，“这又如何？爷虽然会品茶，但是到底不精通，若是不喝，爷的确是察觉不出它们的区别。可是若是放在行家眼里，那么孰好孰坏一看便知。”
玉兰笑着摇摇头，“可是整个大清，那般精通的行家又能有几位呢？”
胤禛挑挑眉，细数了一下，有些迟疑道：“或许只有数十位。”
“那若是能将所有的茶全都一看便明所有者有几何？”
胤禛仿佛有些明了了，“不过一掌之数。”
玉兰点点头，她伸出食指沾了些水渍，接着用食指在桌子上写了两个数字。
“咱们大清的老臣虽然不多，但是也不少。他们一辈子都快到头了，所求不过安稳二字。即便他们锐气未失，过往经历的许多事情也会成为他们接受新事物的一个负担。所以很多时候，尤其是老臣十分不愿意接受新事物。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些东西都是会冒极大的风险的，稍不留神就可能会将他们以往几十年风风雨雨中积攒下来的祖业给败光了啊！”
胤禛有些诧异，“照你这么说，他们担心的有理？”
玉兰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
“他们一手打下来的江山，他们自然是个个关心的。而且你若是不能改变他们打下江山的这个事实，那么你就只能去接受。因为历史上已经存在过的事实你是无法改变的。如果说你是一定要去改变，那么肯定是难以得到大家的支持的。”
胤禛冷冷地勾了勾嘴角。
“你的意思是说让爷对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妥协？”
玉兰摇摇头，“换位思考而已，而且风险和收益都是对等的。任何时候您都需要这样子的人存在。因为这要有这帮老臣在，那么您心中就永远会有个底线，知道什么样的事情有些人是一定会反对的。”
“换位思考？”
胤禛突然十分不高兴，“爷凭什么换位思考？很多事情爷一个人换位思考又有什么用？难道你让爷以后永远对着那帮人委曲求全？”
玉兰有些急了，她仔细想想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儿。
“四爷，您也会有老的一天！而且不仅仅是您，所有的人都会有老的一天。您如今该考虑的不是您如何说服那些已经顽固不化的老臣，您应该考虑才是如何让那些即将迈入顽固不化中的人保持永久的激情。”
稍微顿了顿，玉兰赶紧接着道：“而且虽然他们是老臣，但是他们家里也是有年轻一辈在的。年轻一辈人或许会听老人的意见，但有时候您仔细观察观察就会发现，很多未来十分有出息的人他年轻的时候大多数时候都是十分有主见的，那么通过那些十分有主见的小辈门来影响长辈们。”
说到这儿，玉兰突然停住了。她定定地看着闭目养神中的胤禛，静静等候他的回应。
大约一盏茶后，胤禛睁开了双眼，他有些对玉兰刮目相看，只是他心里也隐隐约约有种危机感，他这个福晋怕是不那么好掌控的，不过既然人已经是他的了，那么他今后有的是时间来搞清楚这个事情。
“福晋，只要你是一直向着爷的，那么很多事情爷就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要让爷知道你有打什么小心思？”
玉兰被胤禛突如其来的话给弄得有些发蒙，她怔怔地看着胤禛，眼睛里有些黯然。
“我从来不喜欢说假话，但是常常我的实话却会被人认为是假话的吗？”
看着突然消沉下来的玉兰，胤禛有些诧异。
“你这是觉着委屈？”
“委屈到也谈不上，不过就是有些苦恼罢了！而且我本以为四爷是一个十分爱听实话，而且也能听得进实话的人。若是四爷觉着我这么说话犯了您的忌讳，那我以后不说便是了。”
胤禛有些憋屈，他这还什么都没说，不过就是想给这个不在他掌控中的福晋一点儿教训，怎么就突然成这个样子了？难不成在他福晋眼里，这个世界除了黑就是白，除了对就是错，除了可以外就是不可以了吗？
“福晋，爷认为你虽然有几分小聪明，但真让你做一件事，你肯定会办得特别的乱。”
玉兰很不服气，“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自然是明白我有不擅长的地方，但是我擅长的地方也有很多啊？”
胤禛摆摆手，“看，我不过是说说而已，你怎么就突然这么上心？要知道这世上很多事情人家说出来和不说出来的具体原因都是不一样的。你方才说过，我不可能改变已经存在的历史事实，但是爷告诉你，虽然咱们当事人是明白不能改变，但是几百年、几千年前的事情，你当真能知道多少内幕？当你不知道那些内幕的时候，你觉着所谓的改变和不改变还有什么意义吗？”
玉兰一下子被胤禛的话给说得目瞪口呆的，他怎么如今成为一个诡辩大师了？
“你直接说历史是有胜利者谱写的算了！但是即便如此，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就是已经发生了，除非所以知道实情的人都不存在，所有能见证实情的事物也全都不存在，只要有一丝存在的可能，那么实情重现天日的那一天便指日可待。即便因为时间的流逝，很多事情都得不到完整的还原，但是已经发生过的就是已经发生过的，发生过的事情不能因为所有的证据都没有而被否定掉！”
胤禛有些无奈地看着钻牛角尖的玉兰，“福晋，当所有的证据都不存在的时候，你觉得你刚才纠结的一切还有意义吗？而且即便是被几百年、几千后的人知道又如何？很多事情若不是当时被人知道，那么这件事情就已经是件不会被很多人知道的事情；很多事情，有些事情很可能只是因为知道真相的时候晚了那么一瞬，其后所有事情的发展就完全不一样了。”
玉兰心底有些发冷，她愣愣地看着胤禛，“你想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