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
杨嬷嬷轻唤两声儿，久久没人应答。
难道格格当真不在里面吗？不、不可能，按照以往的情况来看，如今格格怕是在里面睡着了。
杨嬷嬷站在门外已经有段时间了，久到躺在被窝里一动不敢动的玉兰全身都痒痒的，实在是忍不住想翻身，杨嬷嬷还是静静地矗立在门外。
二月里刚过，京城里冷气十足，衣服犹自带着些许湿气的玉兰躺在被子里都有些受不了，更何况一直站在门外的杨嬷嬷？尽管她穿着冬日里的夹衣，可是被冷风刮过的耳朵都快没有知觉了。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啪啪作响，紧接着有些带着困惑的话语传来。
“杨嬷嬷，您这是被格格罚站了吗？我老远瞧着，您都站了半天儿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杨嬷嬷吓了一大跳，但是她抬头一看，忍不住确认道：“翡翠？”
来人可不就是玉兰的贴身丫鬟翡翠吗？翡翠端着盒子的手冻得通红，被冷风侵袭的脸庞一点儿血色都没有。她虽然疑惑杨嬷嬷为什么总站在门外不进去，不过刚才对她主子玉兰的猜测已经有些犯忌讳了，这会儿见着杨嬷嬷并没有说什么，她便暗自垂下了眼儿，对着杨嬷嬷行了个礼。
“杨嬷嬷，您要我给格格带什么话儿吗？”
杨嬷嬷心里虽有些打鼓，但是面上丝毫不显，大大方方地接受了翡翠一礼之后，对着翡翠点点头。
“我不过看这天色不太好，想过来看看格格怎么样了？虽说格格不喜咱们随身伺候，可是这做奴婢的，还是得尽自己的本分。刚刚我敲了敲门，没听见格格回应，兴许格格已经睡去了。你若是无事，便歇着去吧！”
翡翠抬头看了眼儿黑乎乎的窗户，有些感激的看了眼儿杨嬷嬷。
“嬷嬷，翡翠多谢嬷嬷的好意了。只是翡翠手里的膳食是夫人特意吩咐下来，让格格趁热吃的。最近天寒，若是过了时辰，格格怕是吃不下了。而且格格事先也有吩咐，晚膳时间到了，便让翡翠尽管叫她便是。故翡翠就不敢劳烦嬷嬷了。”
杨嬷嬷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儿翡翠，错身走开了。只是在她离开之前，杨嬷嬷小声儿叹了句，“主子便是主子，奴才便是奴才。这主子发话，让咱们不来打扰，奴才便只得听从。可是主子又发话了，让奴才尽管在她歇着的时候前来打扰，真真是让人好生为难啊！”
听到杨嬷嬷轻叹的翡翠忍不住停下敲门的动作，她回头看了眼儿已经走远了的杨嬷嬷，随即冷笑一声，大大方方地敲起了门。
“格格，翡翠给您送晚膳来了。”
床上隆起薄薄一片的玉兰很苦恼，她忍不住咬着被子滚了两圈才一把跳下床铺。
“快快快，外面冷死了，赶紧进来关好门。”
被玉兰推着往里走的翡翠十分无语，格格这也未免太怕冷了吧！丁点儿寒气漏进来她都能感觉得到。可是明明如此这般怕冷，她却总是不注意照顾自己。
“格格，您又没穿鞋就跑下来了。”
满心无奈的翡翠放下手里的食盒，迅速点起灯盏，接着三两步小跑过去给玉兰穿好鞋，待她抬起头来时，果不其然，玉兰已经开始下嘴了。
“格格，您慢点儿。这会儿咱门也关的好好的，外面也没人在，更没人和您抢，您就不能细嚼慢咽吗？若是让夫人知道，翡翠我就看着您平日里这么个吃法儿，肯定狠狠地赏翡翠大板子。”
玉兰挥挥筷子，刺溜猛吸一口汤，含糊不清道：“行了，又没有外人在，你在我面前装个什么劲儿啊？若是你再这样，下次额尔赫出门的时候，我就派白玉去。”
翡翠抿抿唇，讨好般的对玉兰笑笑，便闷不作声地看着玉兰吃了，只是看着看着，翡翠看着玉兰吃的这么香，她都快留口水了。
“格格，您怎么每次吃饭都这么香？”
玉兰接过翡翠递过来的帕子，用力抹了下嘴。
“不过是吃得快，让你产生错觉罢了。你若是想和我一样，也有个法子。”
玉兰突然眼珠子一转，摸摸自己肚子上鼓出来的小肚腩，一手袭过翡翠平平的小肚子。
“只要你格格我狠下心来，多饿你几餐，保你以后吃什么都香！”
翡翠扭头挣扎，却被玉兰一把抱住，笑道：“翡翠，你让我好好看看，你咋怎么吃都吃不胖呢？”
羞红了脸的翡翠拧身躲过玉兰的魔爪，“格格，您怎么总这样啊？若是外人瞧见了，还以为这哪里来了个登徒子呢？”
玉兰见翡翠确实是经不起玩笑儿，便有些兴致缺缺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耳一想，“翡翠，刚才外面和你说话的是谁啊？我听着怎么 觉得很耳熟呢？”
翡翠看着变色龙般的玉兰，再次庆幸自己认清了自己的本分。
“格格，是杨嬷嬷。”
听着翡翠的回答，玉兰的心情很好，多少次总是她自己一个人发现杨嬷嬷行为不对的郁闷似乎都过去了。她看着一脸懵懂的翡翠，瞧着她那儿红润润的面庞，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奶娘？她有事儿找我？那你干嘛不让她进来呢？”
翡翠想哭，不是她不让杨嬷嬷进来，是杨嬷嬷自己就那么走掉了啊！不过，奇怪，杨嬷嬷今儿到底是来干嘛来着？
“格格，奴婢不知杨嬷嬷为何等在门外许久，更不知她为何在奴婢敲门之际便转身离去。兴许杨嬷嬷她只是想给格格守门？见着我来了，便觉着不需要她守着了？”
翡翠说着说着，之际都觉得没有什么说服力，更何况一向精明的格格呢？翡翠低头等着格格训话，可一会儿玉兰并没有说什么。
“哦！兴许是吧！那你待会儿回禀我额娘之后，便让额娘赏她点儿东西，这天寒地冻的，若是病了可就是我的罪过了。”
翡翠点头应下，只是在出门后，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她翡翠只是那般猜测而已，怎么格格就那样子应了？而且应就应吧，咋就因为这个给杨嬷嬷赏呢？怎么想都觉得不通的翡翠忍不住对杨嬷嬷关注起来。
而在无意识的洒下一颗种子的玉兰很高兴。以前她也太傻了，这周边那么多眼线她不用，总一个人纠结个什么劲儿啊？
忍不住吐了吐舌，玉兰对着铜镜里模模糊糊的脸笑了笑，“还是赶紧想法子把镜子弄出来吧！前些日子琉璃厂的实验结果也不知道达标了没？若是达标了，那玻璃可就能大范围使用了。”
想想可以摆脱室内昏暗不明的样子，玉兰就觉得好爽。尤其是在冬天，整天儿里关着门窗的，虽然能在室内点灯，可是昏暗的样子就是感觉憋屈得慌。而且因为她怕冷，所以地炕总是烧得旺旺的，任凭翡翠她们怎么折腾，玉兰总感觉屋里有股燥气。
玉兰这厢对玻璃无限憧憬着，可好歹她是知道有了玻璃后是个什么情况，所以心里到底还是安稳的。可是那厢看着成品出来的达山，眼睛如何都不够用。
达山紧紧地抓着刘大志的手，“刘大匠，这当真就是成了？”
刘头儿是玻璃工队的大师傅，这额尔赫扔给达山那么个点子，就让达山去折腾。可达山他又不是整化工的？最后折腾来，折腾去，达山就在琉璃厂里找到了郁郁不得志的刘大志。
“少爷您当真是神人啊？若是没有少爷的点子，我刘大志一辈子折腾，也折腾不出来这玩意儿啊？”
虽然玻璃这玩意儿是被刘大志亲手做出来的，可是他却是怎么都不敢相信，最后要不是他儿子刘大喜用力掐了他一把，他还真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咧。
“嘿嘿！”
刘大志黑黝黝的脸上满是红光，虽然因着他的脸太黑，着实让人看不大出来，但是在场的人都知道，他这是兴奋到了极点的表现。
达山用力地一拍手，“东西按原计划做出来了，那爷当初说的那些话儿就肯定管用。大喜，你以后就放心的跟在爷后面吧！你爹以后就是咱厂里的技术骨干了，你也要有个趁身份的行头才行。明儿我就派人给你送两身好衣服过来。”
“少爷！”
刘大喜从达山的话语里听出了他梦寐以求的东西，他着急地看着达山，“少爷，那……”
达山哈哈大笑，用力拍拍刘大喜的肩膀，转身对着刘大志道：“放心吧，大喜的婚事儿就包在我达山身上了。明儿给他置办一身好行头，再给你们的新宅好好布置一番，让刘头儿在家坐等媒婆的好消息就成儿！”
惊喜的泪光儿闪过，刘大志对达山的感激再次无以言表，黑黝黝的脖子上早已看不清是激动还是高兴得涨红了。刘大志突然猛力的一搓手，狠狠地把傻傻笑着的刘大喜按倒在达山面前跪着。
“少爷您对咱们一家儿的再造之恩，我刘大志无以为报，以后我这个不成器的独苗就教给您，只要您有事儿，不妨狠狠地使唤这小子。他虽然不怎么聪明，但剩在有两把子力气，是个听话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