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另外的时间,页川他们“玩了一个捉迷藏的游戏”,他们不厌其烦的把那些躲在暗处的残次水果找出来。干瘪的芒果,已经霉变的木瓜,烂掉的提子……页川想方设法的把这些没有卖相,影响品质的家伙找出来,报损。所以他们来了以后,报损的水果是往常的三倍。
晚上一算账,卖出去的水果减去成本,扣掉报损的水果,又是亏本。
“可不可以不这么勤快,丢掉的都是钱啊,”师傅有时候埋怨他们。
但页川那时候还没有对效益负责的意识,他觉得起码消费者得利了,他们不小心买到残次水果的概率大幅度降低了。
时间过得很快,眼见实习期就要结束了,可事情并没有朝着他们熟悉的方向发展,故事急剧变化,到了始料未及、不可挽回的地步。
三周后,页川他们见到了一直想见的领导,却是在实习考核的圆桌会议上,这个该死的考核在没有一点征兆的情况下提前来到了,一点都不像国企的作风。
“说说天弘商场的企业文化?”几位领导西装革履、煞有介事,给了页川莫大的压力。
“天弘的企业文化可以概括成四个字---真、诚、情、信,希望自始至终地为顾客倾注一点一滴的关怀”,页川脱口而出,因为那时候他笃信这些话。
“生鲜柜台的陈列规范是什么?”超市的老大问到了业务方面的问题,他斯文、冷峻。
“报损的流程是什么?”页川始终无法揣度这位老大对他们的态度是什么,这些天,页川他们在他的地盘实习,却总得不到来自于他的满意或者失望的反馈。
这些业务问题,页川是相熟的,平时怎么做就怎么说,当然没有文件上那么准确,但也绝不是差之千里。
最后一个问题是人力资源的芳姐问的,“假如你考核不及格,最后没有被天弘留下,你会作何感想?”
“我会觉得那是天弘的损失”,页川觉得今天的考核极其诡异,气氛很严肃,让他很不舒服,他迫不及待的想表达一下自信。
考核过后,页川像没事人一样,大步流星的走出来,他感觉只有最后一句话是为自己说的。
隔天,是超市的季度大盘点,页川他们忙得不亦乐乎,把东西从冰柜下面翻出来,一样一样的点着数,只希望一个都不能少。直到有人过来通知他们上楼去听考核结果,页川也还是觉得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他们七个会一个不少的留在这些冷柜、货架旁边。
学会计的元媛姑娘先进去了,这个娇小的女生有着他们那个专业特有的细致、耐心、勤奋。她应聘的是财务人员,但这回也莫名其妙的被喊来卖场实习,但她是个上进的人,总是把事情做得漂漂亮亮的,和被页川抄过作业的所有女同学一样。
当初页川跑两站地去接她,看到她只身一人,拖着一个无比大号的箱子从大巴车上下来,那箱子大的把大象装进去真的只要三步,页川就知道,这姑娘能克服一切困难。所以他从不担心元媛的考核结果,一个准备到十二分给自己看的人,可以应对一切客观的考验。
只是元姑娘进去了很久,按理说,应当是一分钟后她就面带喜色的出来,然后大家也一样,一个个兴高采烈的出来,走在庆祝正式成为同事的路上。但一个小时过去了,商店都打烊了,元媛也没有出来,那个房间里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但页川他们已经有了强烈的不祥的预感。
一个半小时过去了,这段时间对房间里的人和房间外的人都一样难熬,元姑娘终于从里面快步走出来,和大家匆匆打了个照面就跑下楼了,她眼睛猩红的,很明显,哭过,争吵过。紧接着,页川要进去了,他不自觉地迈着一种“凶多吉少”的悲壮的步子。
“古页川同学,很遗憾的通知你,你的考核成绩是72分,按照天弘75分及格的标准,你将不能被留下,天弘将与你解除一切已经签订的协议”,页川脑袋里瞬间一片空白,被淘汰了,这个消息在他已经清空的大脑里上下翻飞,嗡嗡作响。
这辈子被这样无情拒绝的事还太少,只是今天特别多。
“可能天弘就要损失掉你这个人才了,我们希望你在其他行业其他公司能够继续发光发热”,末了,芳姐还不忘挖苦他一句。人力资源的人真是不容易,当初招他们来的时候,花言巧语,为他们编制职业新梦想,现在不用他们了,又像不认识他们一样,说些很官方的话。
“这是你的考核结果,如果没有什么疑议,就请在这张纸上签字吧,”页川的意志在那个时候很准确的被击溃,精神一度处在一种游离的状态,他几乎是很顺从的签了字,然后走出了那个阴暗的房间。
没有问为什么,没有一句争论,页川那时候还认定是自己的问题。
“我被淘汰了”,页川苦笑了一下,跟大伙儿通报了结果,双手抱头坐在角落里。
接着,阳志威进去了,这个骑车去过XC的人,坚毅果敢,头脑清楚,四肢发达,是最适合在现场工作的人了,但是很快出来,淘汰。
就是这样,七个年轻人像飞蛾扑火一样进去,转眼就“葬身”在那个小房间里。七个人,最终淘汰了五个,在这场看不见敌人的战役里,他们几乎全军覆灭,那感觉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使不上力气,一口怨气郁结在心里。
已经夜里十一点,他们没有心情吃一口饭,一群人游弋在大街上,像一众孤魂野鬼。南方的夜晚灯火辉煌,但页川他们第一次感觉到了孤独。
已经四月,在这个当口被抛弃掉,意味着他们几乎已经失去毕业前最后找工作的机会,他们变得没有退路,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