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的古页川选择回避这些机会,但复印社里打简历的人以及随处可见的企业宣讲会条幅,还是时时刻刻地袭扰着页川的内心,让他坐立不安,这一季,生活的全部就是找工作。
他淹没在自我矛盾的思考里,迟迟没有攒够走出第一步的勇气。但表象里,像个没事儿人一样,故作镇静地去每个寝室串门,有人便没话找话的聊两句,没人搭理他就嗅一把空气就走,巴不得哪个寝室闹个老鼠、跑个“小强”什么的,他搭把手帮忙灭个四害也是功德一件。
页川希望生活再乱一些,但没有如愿,那个季节,哪里的氛围都是粗线条的,就是围绕着“找工作”这个话题。他一圈走下来,想把自己的状态传染给大家,却没有见到几个人,回到宿舍,四下里也是空空的。
老大彻底成了仙儿,日夜颠倒,白天不吃饭,睡的香。卫新临阵磨枪,“嚯嚯”的响,经典的算法和常用的数据结构类型他都慢慢拾起来。至于其他三个学霸,不用问都知道在图书馆闭关。每次回来,页川都有些不知所措,索性看了一集又一集《职来职往》,想象自己站在台上会作何表现,一阵过瘾。
卫新终于等到了一些面试通知,和一些技术大咖有了面对面的交流机会。技术是很炫的,但做技术的人是很不炫的,从品相上来看,他们其貌不扬,通常从额头肥到脚后跟,在人前连手脚都不知道放在什么地方。
面试官话不多,上来就问:“你知道冒泡排序法吗?”
卫新:“知道点皮毛,但我说不出来,给我一张纸我写给你吧”,他们就是这样一群人,嘴笨,但心灵手巧。
卫新没有在技术人员面前露太多的马脚,因为他头头脸脸都让人家看了,有一便说一,不会也编不出来。在同类面前,他没有什么好装的。
很重要的一点是,许多IT企业的技术面试是电话面试,这让卫新有了更大的发挥空间,他只需要注意语言的得体,肆无忌惮的放纵着身体,一面给面试官解释什么是“线程”,一面不自觉地把手伸进裤裆里抓痒……
这样的技术面试给了卫新巨大的启示,他头枕着双手,花很长的时间回忆自己的表现,像老黄牛反刍一样,没事就爱细细地嚼着。倏忽间,像是又想起什么,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以一种扫黄被抓到的姿势和速度,翻滚下床,抄起那本肥厚的《数据结构基础》,猛烈的翻起来。
所有那些爱问又不知道为什么的面试问题,都禁不住他三番五次的查漏补缺,不久后,卫新已经可以和面试官对答如流了,但手里还是习惯性的拿一张纸,一遍又一遍的划着“hello world!”。
卫新并没有多少和这个世界的人打招呼的欲望,本质上他是个不会聊天的宅男,所以他害怕人力资源部门的面试,这些人可不懂技术,他们要的是一份态度。
“能说一下你的人生经历吗?”
卫新:“这二十多年基本都在学校读书,也想过退学去做生意,后来经济危机了,没干成,也追过一个女生,人家觉得我家里没“米”,没什么共同语言,就跟了一个做生意的。”
“我主要是想知道学习经历”,面试官怕他扯远了。
“哦,学习经历比较简单,小时候学习成绩一般,我妈为了鼓励我,答应我考进班里前十名就奖零花钱,后来为了攒钱去网吧打游戏,就发愤图强了。高中的时候,基本能保持在全班前十名的位置,但高考前为了放松,和小伙伴们打游戏忘了时间,没睡好,第一次高考就失败了。所以参加了两次高考,第二次考到这个CCLG大学来,想学计算机,但选的专业“信息管理与信息系统”被划到了经济管理学院,于是跟着被“逼良为…””,卫新一边想一边说,力图把自己的经历说得更加传奇一些,但最后那个关键的“娼”字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我还得过奖学金”,卫新赶紧补充到。
“二等”,说着伸出右手,做了个“耶”的手势。
“你有什么兴趣爱好吗?”
“斗地主算吗?而且我基本每把牌都抢地主,有一个“2”就明牌”,卫新看了一眼自己的唾沫星子,说得好不嚣张,自觉长了一寸气势。
“你有什么人生规划吗?”
“没具体想过,我给自己算过命,40岁后一定大富大贵,所以我现在的计划就是活着等到40岁”,卫新一直得意自己会看手相,逢人就说,所以从进门那刻起,他就想拉过HR的手过来看看。
“我指的是职业规划,你有没有一个具体的五年规划”,HR老师越发觉得面前这个小伙子听起来不靠谱。
“老实说,刚开始想学计算机是抱着技术报国的梦想,学了后才知道,这一行也是吃青春饭,而且技术更新换代太快,我也不敢笃定五年以后还有没有饭吃,反正原计划是花三年时间成为技术大牛,然后有机会就出来创业。”
“你知道干程序员不好找女朋友,所以就抓紧时间赚点钱吧,都看在钱的份上了”,卫新又赶紧补了一句,一脸的纯粹。
面试官没有再问下去,卫新说完了也就完了,回来后那边就再没有了音讯。
他一口一口的大实话,一丝不挂的坦诚,真挚浑圆的眼神,反而伤害了那个期望听到“标准答案”的面试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