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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稻草人4

我在昏昏沉沉中,终于等到那个小女孩再一次前来,那一次却是白昼,如蒸笼一般的白昼。小女孩突然来了,还在昏沉的我一下子自然而然就醒了,也许是一直挂念着那个小女孩,也许是昨晚上睡觉了,也许两者都有吧。反正我完全清醒了。

我看到那个小女孩满头大汗,突然从外面进来了,似乎在找什么东西。小女孩边擦着额头上的汗珠,边扛起了一个耙子。难怪我会见到小女孩,原来小女孩被叫来拿东西的。

之后,小女孩又进来了,依旧满头大汗,不过手里多了一件东西,好像是吃的,等走近了才发现,原来手里拿着冰棒。

小女孩吮吸着冰棒,一口一口的,时不时地发出嗤啦声,头上的汗也不去擦了,眼睛一直盯着冰棒,就这样,冰棒一点点缩小了。

小女孩随便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了,吃冰棍的节奏也渐渐的变慢了,吃一口,在嘴里咂巴了一会,然后恋恋不舍的吃下一口。我看到小女孩津津有味的吃着冰棍,有点眼馋了,也想尝尝小女孩脸上表现出的甜丝丝的味道。

冰棍水顺着小女孩的手背处滴了下来,小女孩想留着这一滴,来不及握住,那一滴便入土了,小女孩急忙用舌头舔着手上残存的冰棍水。冰棍融化的速度并不因为小女孩吃的节奏而变慢,小女孩不得不继续原来的节奏。冰棍渐渐地露出了里面的棍。

我看到小女孩脸上的汗在吃冰棍时渐渐的消失了,小女孩红一块白一块的小脸略带着灰尘和污泥。短袖短裤虽然洁净,但是褶皱不堪,像是小男孩穿过的衣服,上面还印着一个看不太清楚的头像。

在我打量小女孩时,小女孩已经开始舔冰棍里面的棍了,棍上早已没有了半点冰,就连冰的味道也没有了,只剩下小女孩的唾液的味道。小女孩咽了几口唾沫,不舍的把干巴巴的棍扔到了一边,眼神仍然还停留在那根棍上。

我想我要是有一根就好了,自己可以吃几口,尝了冰棍的味道,然后再给小女孩吃,小女孩肯定很高兴的,而且会不断地看着我。不过我没有,小女孩的眼神也就没有转向我了。

外面实在热的很,不断的有热浪往屋里冲,试图把屋内的温度升到和屋外的一样。小女孩就在‘你自己屋内玩会,等着我们’的声音中,留在了屋内。直到那根棍完全变干了,小女孩的眼神才向四周望去。

小女孩看到我之后,想起了那天晚上的事情,对我也就不陌生了。

小女孩过来拉住我的手,左看看右瞅瞅,对我这个和她不一样的人很是好奇。“稻草人,你好。”我听到小女孩对我说话了,很是高兴。心里说道,你好啊,小朋友。不对,我可以是她的哥哥的,我应该说你好,我的小妹妹。于是我就以哥哥的身份对待那个小女孩了。

小女孩继续说道:“稻草人,你长得好奇怪,怎么那么像我的那个淘气惹人烦的小哥哥,不过,你肯定比他好多了。”我想的对吧,连小女孩都把我当成了她的小哥哥,那我为什么不是呢。

“我们来做游戏吧。”我点了点头,小女孩似乎没有注意到,便拍着手说道:“你拍一我拍一,一个小孩坐飞机;你拍二,我拍二,两个小孩梳小辫;你拍三,我拍三,三个小孩吃饼干…………你拍十,我拍十,十个小孩立大志。”小女孩专心致志的说着。看我的手没有反应,便边拍着自己的手,边拿着我的手给我拍着。其实我是不想玩这个游戏的,不然为什么我自己不拍呢,但是小女孩高兴,我这当哥哥的也就愿意玩了。

在小女孩拍手时,我看到那根被丢弃的棍上面有几个蚂蚁,还有那滴入土的冰棍水的地方有蚂蚁在原地打转,不知为何。几个小蚂蚁正在冰棍上上上下下在寻找什么,只见一只蚂蚁用嘴使劲的咬住冰棍,拖着往前走,我吃惊的看着冰棍开始动了。

小蚂蚁不断的拖动着,冰棍却动的很轻,另一只来回跑动的小蚂蚁见状,也用嘴把钳住冰棒,冰棍就在两只小蚂蚁的努力下,开始慢慢的移动了,冰棍一会横着,一会竖着,却是一点点的在被移动着。

我看的有些出神了,小女孩拍完了手,也顺着我的眼神的方向看去,看到了自己丢弃地那根冰棍,于是目不转睛的的望向了小蚂蚁。

那根冰棍十倍于小蚂蚁的身躯,却被小蚂蚁拖着走,小蚂蚁得用多大的力,一定会很吃力吧,而且冰棍上什么也没有了,它们还愿意拖走。而自己呢,一直待在这间屋子里,至今都没有离开过。自己一直想着应该去哪的,没想明白,为什么不可以边走出去边想呢,就像小蚂蚁一样,有再大的困难也要使劲,而不是空想。

我看了看小女孩,觉得现在还不适合想这件事,我还陪着小女孩玩耍呢,我还是她哥哥呢,我要是现在想着出去,跟小蚂蚁一样,那我可就要失去眼前的一切了。这件事以后再说吧,我思忖着,便把这件事丢在了一边。小蚂蚁已经拖着冰棍消失在我的视野之内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小女孩额头上又有汗了。那个小男孩进来了,手里拿着一个水杯,递给了小女孩,便出去了。我还在等着那个小男孩开口,结果小男孩什么也没说。我有点失望。倒是小女孩开始说起话来。

“我哥哥对我挺好的,还主动给我送水。这一点还是挺好的。”小女孩边喝水边说着,“我记得有一次,哥哥不知道干什么事了,摔折了腿。我去医院看望哥哥时,看见哥哥躺在病床上,两条腿被绳子给稍微吊了起来,腿上打着石膏,缠着绷带。我见哥哥脸部还有抽动,以为脸上哪个地方不舒服,想用手去揉揉。结果不小心碰到了腿,疼的哥哥用眼睛直瞅着我,还不住的哎呀着,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但还是被父母训斥了一顿。”

“于是,我只得站在一旁,看着母亲不断的宽慰着哥哥。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哥哥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坏,还老是欺负我,那一次我真不是故意的。”小女孩继续说道,“后来哥哥的腿好了,但是走路腿还是有点瘸,跑起来更是时不时的腿疼。每次我想去关心哥哥时,哥哥总以为我嘲笑他,所以对我也是横眉竖眼。”小女孩说道这,我才想起来,那天下午小男孩带我一起出去,一大群小孩子,就他在最后面,跑的最慢。

“还有那一次,哥哥欺负我,我就跑到这里,然后在这睡着了,这可急坏了我爸妈,事后,哥哥被我爸打了一顿,哥哥对我更是敌视了,每一次看着我总是不怀好意。动不动说我,我都怕哥哥了。直到这几天我才知道,哥哥当时是为了救我才摔折了腿的。可是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哥哥腿摔折了的前一天,哥哥带着我出去挖野菜,我对路也不熟悉,就跟在哥哥后面,在山林子里转着,走着走着,我看一只野兔子突然钻了进去,便大叫了一声,哥哥也注意到了。于是我们挖野菜变成了挖兔子窝。”

“哥哥命令我守在兔子窝口,自己则在兔子窝附近转悠,在寻找什么,哥哥又发现了一个洞口,大叫一声。我看见哥哥用小镢把洞口给堵上了,然后才到我这边来,接下来就是挖洞了,哥哥挖土,我就用手把土往一边堆,弄得满手都是土,挖了一会,哥哥已经满头大汗了,我看到洞似乎并没有因此而缩小。”

“哥哥不想挖了,但是不想因此而离开这里。哥哥看到不远处有一小溪流,突发奇想,想用水灌,于是我的手变成了泥手,一趟一趟的,比挖土还累人。就在我守着洞口,哥哥在取水时,一只兔子突然从洞口冲了出来,浑身毛湿漉漉的。我就只看到这么多,就急匆匆的追了上去,还不断喊着哥哥,突然我脚下一滑,之后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昨天我听爸妈说,就在我摔倒时,哥哥拉了我一把,自己也随着滚下了山坡,幸运的是我没事,而哥哥两条腿却受伤了。”

说到这里,小女孩有点独自伤心了,我仍旧一动不动的倾听着,竟忘了安慰一下小女孩。外面在喊小女孩回家吃饭了,小女孩走了出去,我还在傻愣愣的,直到天黑。

小女孩讲了太多,我一下子全部记住了,又一下子全部忘记了,“那件事情之前,哥哥对我很好的”,这句话一直缠绕在我的大脑中,我是小女孩的哥哥,那就可以回到那件事之前了,那该多好啊。

在睡梦中,我觉得我的双腿再次被摔断了,是在那个苗圃林子里,我只隐约的看到我从一处地方滚落下来,虽然穿着厚厚的衣服,但树枝子还是划破了我的脸,石头打着我的后背,好疼,撕拉一声,衣服被撕裂开了,咚的一声我被两棵树拦住了,两条腿率先重重的摔在树干上,麻麻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遍布全身,我都叫不出声来了,头上的汗珠渗了出来,我撑着劲歪了歪头,看到一个小女孩安静的躺在不远处的草丛中,我还看到自己的手上出血了。劲用完了,我疼的失去了知觉了。

我似乎还觉得小女孩又过来看我了,这个梦也就消散了。我白天要急着睡觉,顾不上理会小女孩,晚上倒是醒着,夜黑,小女孩也就不来了。如此几天,小女孩常见我对她爱答不理的,还以为我生病了呢,也就不经常来了。

我以为我会一直呆在这间屋子里,只要我不主动离开这,而且我还没想清楚应不应该离开这里。我在这里习惯了,习惯于这里不需要愁闷的炎炎烈日,习惯于夜晚微凉的和风,这里有好多小动物陪伴我,还有我的妹妹,那个小女孩。在这里我可以不需要考虑任何事情,无忧无虑的存在着。在这间屋子里,我觉得挺好的,直到有一天。

一个男子突然进来了,嘴里吵吵嚷嚷的,似乎之前有好多人在听他说话。不知从哪里来灯光一下子就亮了,原来这屋子里是有灯的。借着昏暗的灯光,我看清楚了那个男子之前训斥过那个小男孩的。我有点憎恶。

我以为那个男的是来拿什么东西的,他却踉踉跄跄的走着,然后一屁股坐在我旁边的草垛上,仰头躺了下去,嘴里还在嘟囔着,一股浓烈地酒辣味充斥在空气中。我从来没有闻过这种气味,有点恶心,很是反感。

不多久,那个男子打起呼噜来,异常的巨响,本来夜间应该有的协奏曲就在今晚消失了,只有几只蚊子在灯光下嗡嗡的飞来飞去,直勾勾的看着那个男子。我不想让他呆在这里了,我以为蚊子会帮我,可是喝饱了血的蚊子,竟然没有吵到他。

我想自己动手,奈何手脚不听使唤了。没办法,我只得忍受这聒噪之声。

今晚上先就这么将就吧,不然又能怎样。上半夜就这样滴滴答答的过完了,下半夜,我觉得我开始变得烦躁起来,越到天明越厉害,时间也过得真慢,之前我睁眼到天明都没有一点感觉,现在,简直是度日如年,呼噜声一开始还连续不断的,可到后来,就响一阵,停一阵,有时候还突然响起来了,吓我一跳。我被吵的恨不能立马自己站起来,要不捂上他的嘴鼻,把那个男子赶出去,要不我自己出去,清净一会。可我的手脚不好使。只能让自己的心肺慢慢爆掉。

终于我下定了决心,只要他待在这里,那我就离开这,只要我能站起来,我就从这里走出去,不论去哪都行,反正总会好过眼前这一切。下这个决心时,我有点动摇,因为我想到这里我所遇到美好的一切,一旦我离开,将都不属于我了。

眼前的呕吐物薄薄的摊在一处,似粥一般,气味却异常难闻,泛酸中夹杂着腥味,刺鼻的酒臭味,让人极尽窒息,可我却看了一晚上,忍了一晚上。就冲着这眼前的污秽,我就不想动摇决心了,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出现更大的不堪。

既然决定了,就该考虑从这里出去,去哪里的问题。我觉得我又回到了原点,回到了第一个需要考虑的问题上了。我一直想忽略的问题,想逃避的问题,并没有消失,一直陪在我左右,只要我想事情,它就出来了,而且成了我最大的拦路虎。有一点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我要先解决它,而不是先解决别的问题之后,它就会被迎刃而解呢。

熬了一晚上了,我也确实累了,动脑筋是个脑力活,更是个体力活,终于我在被折磨中犯困了,就不再理会这些了,然后就睡着了。

谁知,老天读懂了我的心事,在我下定决心,又心有余而力不足时,帮了我,也只是帮我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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