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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西唐远来

未央趴着未动,只抬起眼睛看向沈洛辰,委屈的嚷道,“我要吃肉!我不是兔子不吃萝卜!”

沈洛辰笑了,伸筷子夹了一个放在小碟子里推到她近前,又亲递了筷子,好脾气的哄道:“好,吃肉!”眼里都是宠溺,看得左擎眸色渐暗。

未央有些犹豫的接过筷子,似有些挣扎,伸脖颈空咽了一口唾液才去夹那只饺子。小心翼翼的凑近唇边屏住呼吸小小的咬了一口饺子边,甚至连咀嚼也不太敢的样子,胡乱的吞了进去。半晌后没吐,她眼睛里的碎光便流泄出来,如湖上夕照的金箔,闪闪动人。

接着又咬了一口,多日不近荤腥忽然多出这一口,喉咙和胃便齐齐的抗议开,她捂住欲呕的冲动,快步跑了出去。紧接着便是她吐得惊天动地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听得沈洛辰自责不已。

左擎低头掩了眸中的情绪,无事人一般举盏即饮,短短功夫便喝得脸也红了。

沈洛辰撩袍离席,端着一杯水从小门进了后院,“来,漱口。”

未央喝了两口水吐了,这才抬起一张呕出泪水的小脸,扯过沈洛辰的袖子去擦脸,一边擦一边骂人,“都怪你,呜呜呜……”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先回去歇着,晚一会煮了粥再吃些。”沈洛辰好脾气的哄着她上了楼。

未央站在三楼的窗口向城中看去,喃喃自语,“南地除夕都没有烟火的吗?”

左擎不知道如何说服了沈洛辰,他合衣窝在往日沈洛辰睡的榻上,扯过一床被子盖了闭目养神,未央说的话他似是未听见一般,也不回应。

魏晚晚看着阻在她身前的士兵,气得胸口急喘。

秦衍不知何时换了大帐守卫,这四个人皆武功了得。若真论动起手为,四人虽不是她对手,但她却也没脸再进秦衍的大帐了。

蒋淘从魏晚晚手中接了饺子端进大帐内。

“公子,今日除夕,吃饺子罢!”蒋淘讨好的看向秦衍,见他面色正常并无喜怒,便又欲开口,“那个……”

“你下去罢!”秦衍截住了他要说的话,“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若随意出入大帐,当泄漏军情处置。”他说得云淡风轻,看也不看蒋淘和那盘饺子。

蒋淘到嘴边的话全数咽进了肚腹中,放下手中的饺子悄悄的出了大帐,心里暗忖着:公子拒绝了那个白衣少年难道不是为了魏姑娘?魏姑娘温柔贤惠,人也漂亮,娶回家夫人肯定会高兴。

待出了大帐看见魏晚晚仍旧没走,不由得尴尬起来,“那、那个魏姑娘,我家公子忙于军务,您请回去歇着。”

秦衍扔下手中的书,不由得想念起桃花醉来。

今夜南诏大营灯火通明,一夜未熄。守将几次来报,秦衍只稍稍在椅榻上睡了半个时辰便亲自往关上看了一回只得叮嘱仔细守着,谨防夜晚来袭。

回到帐中已经四更后,榻上有一摞书,那是他方才枕过的。他不由得唇边浅弯,枕着书睡觉似乎是未央的习惯,他是见过几回的。

脱了外袍轻叹一口气,最近想她越来越多了些,她却也不知来瞧他一瞧。心里很是清泠,闷闷不乐。

这一夜既是除旧岁又是迎新年,所有的事注定要在这一天发生。

就连未央都不知道,这是武陵城最平静的一夜,过了除夕天就变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未央醒来的时候榻上的红影已经没了。她揉了揉眼睛从床上下来,屋门关得好好的,左擎不知何时出去的。

正欲洗漱,门口残影疾声唤道,“少主?”

未央两步过去将门拉开,看向残影。

残影进门后又掩上了门,神色焦躁,“少主,西唐昨夜行军,现已抵武陵城百里不足,南诏连夜整兵,正在关下叫阵呢!”

未央一怔,脑中迅速想着各种可能。

片刻后说道,“通知祁殇,关闭城门做好一切准备,快去!”

残影转身便走,未央急急的洗漱了换好衣袍便出了清觞酒庄的门往城门方向,登城向西观望。

城西一片密林不知延绵几百里,那西唐兵进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完成,当真不容小觑,如若以此种士气,那将攻无不克。

沈洛辰随后赶来,两人临城西望,一个忧虑着城池安危,一个忧虑着她的安危。

南诏三十万大军兵临城下,气势恢弘;旌旗猎猎,战鼓响彻,号角声中诏兵用楚人听不懂的话大声齐喝。

秦衍银袍银铠,胯下是流星马,通体黑尽。他手提一柄长刀,傲然肃立在军中,隔阵而观。

戚尧烟青色铠甲骑马提枪列在了队伍最前,也不待诏兵讨阵,他便催马向前,横枪轻点对方一个阵前首领,二人便战在一处。

南诏兵瞧着首领已然出手便不再等候,纷纷来攻。戚尧的前锋营立刻上前截住,双方一时便陷入混战之中。

“报!”一个卫兵滚鞍落马,跪在秦衍面前,“报告将军,西唐边境守军穿林而来,已近至百里,请将军定夺!”

秦衍面色不由得一暗,那几百里密林如何行得了军队,怎地又来得如此迅速?

“再探,及时来报!”秦衍朗声说道。

那小兵连忙上马便走。

“陆少潜何在?”秦衍急唤。

陆少潜拍马向前,“末将在此!”

“拿我手令回营点兵两千,往西密林一探,且不可贸然行动。”秦衍随手丢给他一个乌木签。

陆少潜拍马疾走。

这边戚尧带领的前锋营倒是稳稳的占了上峰。

这一仗从日出打到日落,南诏首先收了兵,也不去管死了的人,撤兵便走。

秦衍吩咐打扫了战场,掩埋了双方战死的士兵也鸣金收兵。

先后派去西部密林的人有四波之多,均来回报西唐只是在百里外扎营,并无异动。

众人回营,紧急商讨军情,入夜才散。秦衍亲自到各处巡视了一遍,叮嘱守夜的一定谨慎,严防夜晚偷袭。

他才回营还未睡下,便有探子来报,西部密林驻兵拨营,往栖霞关上挺进。

秦衍立时披挂了,骑在马上往关上看了南诏大营的动静,还未到关口,便有人来报诏兵夜袭。

戚尧已经领兵出城,截住夜袭的队伍在关下又打了起来。

秦衍拨马回帐,吩咐各路人马暗中收拾战袍兵器,不得骚乱。手里的乌木签流水一般发放出去,各路人马领命照办,一时间楚营四十万大军全部动了起来,却安静异常。

未央和沈洛辰在远处的一株大树上细观了整个过程,两人不动声色的回了武陵城,让残影急唤了祁殇在城头相见。

“大哥,西唐此翻前来不论是想要栖霞关还是武陵城,于我们都是非常棘手之事,你可有计较?”未央郑重的问道。

祁殇面色不虞,倒背着双手不时的踮脚往西方看过去,“贤弟的意思我懂,可是武陵城仅两万守军,如若西唐此时来围,于栖霞关是腹背受敌,于武陵城是凶多吉少啊!”

未央沉吟了一会又说道,“纵观西唐兵来之向,武陵城他是要定了的。倘若武陵城失守,栖霞关上的四十万将士将如游木,孤立难援。”

“所以,武陵城绝不能丢!”祁殇镇定的说道。

未央在武陵城上来来回回踱步,用步子丈量着城墙。因前有栖霞关隘,所以武陵城墙只有两丈高,厚不过四步。

她不由得想起凤凰城来。凤翔关城墙高三丈有余,宽十一步,墙外错落有置的布满了小孔,中间有机关暗箭,若有人强行登城,只要在关内操控机关,那箭便如暴雨般密布而出,大罗神仙也近不得半步。凤翔关内三十里便是凤凰城,城墙厚度虽不及凤翔关但有纵深水面绕城而过,除非放下吊桥,要不然只得撑船,天险难渡。

三人一时不语,在城墙之上各自忧虑。

夜渐渐深了,未央冻得有些受不住。

沈洛辰走近了两步低声说道,“先回去,天快下雨了,别着了凉才是!”

未央点头,三人下了城墙,祁殇便回了城主府去商议守城之事。

沈洛辰伴着未央往清觞酒庄走去,几次看向未央的眼神欲言又止。

“沈洛辰,你有话要和我说?”未央停下脚步,抬头看着身旁的沈洛辰一副忧虑的样子,不由得有些不舍。

沈洛辰似乎犹豫了一下,便淡淡的开口,“左擎说得对,孩子或许可以救你的命。”

未央不解的看着他,暗夜中,眼神犹如繁星闪烁。

“未央,虽然我不知孩子是谁的,但如果你想生下他来我便认下。可左擎说如果你怀的是个女孩,他有办法将蛊虫引到胎中去,到时候再落了胎你便会无事。”沈洛辰声音虽然犹豫却也透着坚定。

未央的泪便顺着眼角流了下来,一发而不可收拾。

沈洛辰有些不知所措,不敢再言,半晌后才回神抱住她,一路回了清觞酒庄。

残影将温在灶上的药端给了未央。

未央接了药碗,那泪便落在碗中,大颗大颗的犹如雨滴,在碗里的药汤中砸起一个又一个的水泡来。

沈洛辰抿唇看着她,心里不由得想起花浔那日的话来。

花浔说,因为她身上有绝情蛊,所以对感情不会有致命的疼痛,即便再重的伤也就情不自禁的落泪罢了。

沈洛辰的心不知是何种滋味。

他仍记得她知晓自已有婚约时吐的那口血,如今不知一颗芳心又寄与了谁,却终于是落了空吗?这原来该是他心头至爱、举案齐眉的伴侣。如今他却不敢去求,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为别人流泪。一颗心瞬间破碎,再拼不回去。

残影再进来时,未央的泪还挂在腮上,碗里的药却空了。

“少主,西唐军已经近在三十里,今晚必定攻城,怎么办?”

未央将手上的碗放在桌上,拿手背擦了眼泪,有些不确定的看着手背的湿,心里暗骂自已没出息,怎地近日染上了爱哭的毛病了。

“祁大哥已经去调集守军,今夜即便西唐来攻也不碍事,山中行军必定极为困乏,他们又不是神仙。”未央站起身来走到书案后,提笔在纸上写了些什么,折起来装进一个信封交给残影,“交给祁大哥,他自会知晓我的用意。”

残影走后,未央洗了脸合衣睡在床上。

沈洛辰在窗口站了一夜,心神不属。

果然,第二天天还没亮,残影便回来了。

“少主,西唐果然来攻,只是被秦衍的奇兵挡了回去,在城西林中三十里扎营。”残影崇敬的看向未央。

三人收拾停当,简单吃了点东西便又往城头来望。

此时的未央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虽然看不出来,但一些细节却透出些不同来。她仍然只能以白粥果腹,但凡有一点油腥便吐得惊天动地。

残影抓耳挠腮也想不出个办法,沈洛辰说少主营养不够,对孩子不利。

沈洛辰每日变换着补药,细心的喂养着未央,止吐的药不知下了多少味,只是不见有效果。他也不知怎么办才好,只能一天天干看着她吃白粥也偶尔会吐的受着折磨。

沈洛辰一身悲凉气,未央有些不解的看了他许久,终是没问出口。

天下着小雨,冷得未央牙齿打颤。

三人站在城墙上,西边密林中可见招招旗帜。

一个蓝袍单薄的身影登上城墙往未央三人立足处快步走来。

未央听见脚步声回头去看,“大哥,你怎么也来了?”

祁殇和众人见了礼才温声回道,“昨夜正如贤弟所说,西唐兵也只不过围城喊了几声,借着秦衍兵势匆忙退去,不过……”

“大哥是忧心他今夜势必来攻吗?武陵城虽不堪一击,三五日却也不是西唐奈何得了的。”未央微一沉吟又说道,“就只怕南诏全力攻向栖霞关,秦衍无暇顾及武陵城,那就给足了西唐机会。即便秦衍有能力接下南诏全部之力,若要分心抗衡强兵西唐却也是不能。”

未央眉头收紧,脑中也正思索着应敌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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