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编剧是生活本身
2014年夏末，跨洋电话里，和陈思进聊起他的小说，当时《心机·绝情华尔街》正热销中，并被多家影视机构看中。趁热，他和夫人雪城小玲开始着手构思《心机·绝情华尔街》第二部。我与思进夫妇相识多年，深知他们创作道路上的不易和执着，电话末了，我们不禁感慨了一番，思进偶然提到了多年前的一个练笔之作。那是刚转行为作家时，他和小玲根据双方的家族史，以及自身经历，试着写的小说。
因为对思进夫妇的身世家族有些了解，我对这个“练笔之作”十分感兴趣。小玲和思进的家族史颇具传奇。小玲的曾外祖父是上海滩一代京剧名伶，当年以“北梅南赵”和梅兰芳齐名；外婆则是天津大买办的千金，其叔辈曾是李鸿章的左膀右臂。外婆如花似玉的年纪嫁到上海，却在晚年经历了一段糊火柴盒为生的日子；思进的外公因为机缘巧合进入商务印书馆当了学徒，有幸师从革命前辈张元济，和陈云、陈叔通、茅盾等人共事，学到一身本事，一路力担起商务印书馆的总经理；思进的父辈里有“文革”后第一批高考的知识分子，有改革开放的弄潮儿；而他和小玲更是一起经历了数次大起大落……在把草稿发我之前，思进一再提醒，那会儿刚刚有了作家梦，只是试着把身边的人和事记录下来，写完就放在一边了，文笔稚嫩得很，千万别介意。
这份26万字的草稿，细读起来，竟放不下。一个是书香门第，一方是梨园世家，一族为世代商贾，三个极具代表性的家族，在古时中国恐怕难有交集，但是近代以来翻天覆地、风云际会，历史路口都交汇了，三大家族的命运缠绕在一起。大时代翻滚中，三代人接续出国；上海大小姐勇闯西部；京剧大腕儿与军阀九姨太私奔而浪迹天涯；老知识分子下放到“五七干校”；家境优越的公子哥儿逃婚参军，一路流离，改革大潮中淘得第一桶金；富二代带着爱人“私奔”闯荡北美，成了新时代的“牧马人”……这是最好的编剧都编不出的起伏跌宕啊！
看似如水记录，细节铺展中，我隐约看到了背后气象，可谓万千巍峨。
合上书稿，我马上电话思进，说了两点想法。一是书中的矛盾冲突十分具有戏剧性，题材稀缺、故事精彩、可读性强，值得写下去；二是这部书中的细节有意思、有意义。因为即使最优秀的作家也难知书香门第、一代商贾、梨园世家的真实生活。就好比高鹗笔下的富贵是大鱼大肉，但在曹雪芹的笔下，富贵则是得用十来只鸡做辅料的一小碟茄鲞。没经历过的人，尝一口，定会像刘姥姥一样惊呼：“我的佛祖！”。特殊年代、特定群体的所思所想和生活印迹都有着意想不到的价值。
只缘身在此山中，没想到这通电话促使思进和小玲停下了正在创作的《心机·绝情华尔街》系列，打算重写这三大家族之间的故事。
——人生悲欢不过是无数次的离去与归来
这部草稿完笔于2007年底，那是他们刚刚萌生作家梦的阶段，此前，他们从未想到有一天会全褪繁华，归隐在书桌，闭门即深山。那是在经历了一场生死别离之后所做的人生决定。或许是家传的才情，心中执念，这对伉俪在文学的道路上越走越精彩，多本书已是畅销榜上的常客。
多年的文学沉淀，把经历和感悟凝结到笔尖，他们已游刃有余。尘封的草稿，可能也在等待此时。
这次重写，小说里的主要人物依然是以族人为原型，在此基础上，又进行了大量的艺术加工和再创作，多条主线并进，人物更加复杂鲜明。全书以中国百年变迁为背景，三个家族的悲欢离合，六代人的爱恨情仇，交织呼应。从清末、民国，到新中国成立、改革开放甚至跨国纵横，最后随同主人公一起进入21世纪的中国。小说将以三部曲的形式呈现，每一部既可独立成书，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我有幸成为这部书的第一位读者，小玲和思进每写完一章就发来我看，一片焕然天地。结构更加巧妙顺畅、悬念迭起，人物自然真实，生活细节的描述更是如上海雪花膏似的细腻。家事并国事，道尽世态炎凉与人间情义，民族沉浮催生悲悯心怀，不忍释卷！
第一部完成后，思进和小玲邀请我写序，愧受重托，重新整理思路，抽身于细琐之外，远看这三部曲，浩浩荡荡百余年，三大家族的恩怨情仇、沉浮纠葛，其实总结起来不过“盼归”“离去”“回来”三个词足矣。三部曲、三个词，大道至简，就称之为“《归·去·来》命运三部曲”好了。
诸上因缘，有幸见证，勉为序。
感谢百花洲文艺出版社姚雪雪社长，感谢江西美术出版社汤华社长，是他们的肯定鼓励，联手出版，才有了读者手上这本值得沉心细品，自有波澜辽阔的小说。
白杉
二〇一六年六月十六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