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伯!胡伯!快开门,我是小兰!胡伯!”
城郊外,小兰抱着婴孩到了一个瓦砖房旁,敲打着木门,雨开始渐渐有些停了,身上的衣物都已经被淋湿,怀里的婴孩面部有些发紫,想必是淋了雨的关系。
等了一会,门打开了,胡伯身上披着一件外套,揉了揉眼睛看着眼前湿漉漉的人,
“小兰?你这是怎么了?”混着屋内的灯光看清了一身狼狈的小兰,有些惊讶。
“胡伯!”小兰看到了胡伯后,绷紧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下,鼻子一热,想起了大火中林文月的尸体,眼泪又泵涌而出“救救二小姐!”小兰将怀里的婴孩递给胡伯。
“老胡,谁来了?”此时,胡婶从卧房内出来,发出了疑惑“小兰?大半夜的,你怎么了这是?”
胡伯赶紧接过小兰怀里的婴孩,披着的衣服掉落在了地上“老婆子,你快去给二小姐找些保暖的衣服穿着,孩子估计受了凉。”
胡看着胡伯抱过来的婴孩脸色“小兰,跟我去房内换洗下,老胡,你去把驱寒的药汤熬上,顺便烧上一壶热水。”
胡婶说完抱着孩子急匆匆的进了另一个房屋,将孩子放至床上,找了个毛绒的毯子后小心翼翼的将孩子身上的衣物褪去,孩子的身体已经有些冰凉。
院子里,胡伯把刚烧好的水提进了屋内,转身后去药房找了药熬制,胡伯年轻的时候跟着一位大夫学医,习惯性在家里常备一些药物以备不时之需。
小兰换洗完后披着湿漉漉的头发站在内房门外看着灯光下胡婶为婴孩忙前忙后的背影,走进看婴孩的脸色终于好了些,鼻子一酸
“胡婶,如果没有你们,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想必是今晚遇到的事太多,让她一个女孩不知所措流了太多的眼泪
“傻孩子,照顾你们是我和老胡的责任,你赶紧去把桌上的药汤喝了去去寒。”胡婶拍了拍小兰的肩膀,
小兰将桌上的药汤送入了嘴里,有些微苦,一股暖流汇入了整个身体内。
半夜,孩子安稳的睡了去,胡婶疲惫的松了口气合上了房门。
胡伯坐在正屋的椅子上看着小兰带着的木盒,睡意已全无,他认得这个木盒,是叶国宁当初在战乱的时候带着的随身物品,娶林文月过门的时候托他将这个木盒送给了林文月作为其中一个聘礼,而且吩咐了要亲自交到她的手中,可见这个木盒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定情的信物,对两人来说很重要。
小兰从房内出来看着胡伯凝重的脸,桌上的木盒显得有些清冷。
她轻轻的挪了下凳子,坐在了桌子旁。
“叶家是不是出了事。”刚坐下胡伯就开了口,眼里闪过一丝的希望,而那一丝希望仅仅在祈求着得到的回答是否定的,不过,这也是自欺欺人而已,就小兰今天这个样子,他就有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了。
“叶家没了...老爷和夫人,叶家大宅,整个没了,全部被火烧尽了...”小兰说着手指尖触碰着桌上木盒外精致的花纹,木盒的冰凉使小兰想起了刚才的大火,大火中林文月的尸体,以及青石板上的血迹,种种画面清晰的在小兰的脑海中出现。
胡伯颤抖的双手拿起了茶杯,喝了一口水想让自己镇定下来。
“对不起胡伯,是我贪玩和叶山哥迟迟没回家,如果叶山哥不是跟着我而保护这老爷和夫人,那老爷和夫人也不会死,是我害了老爷和夫人。”小兰说着胸口传来一阵刺痛感,她用手捂着衣物,手指尖已经发白,声音一直沙哑着。
“叶山呢?”
“叶山哥说要把老爷和夫人的尸体从大火中带出来,后面还有人进了大宅,叶山哥掩护我让我带着二小姐先走。”
胡伯没有回话,只是深深的吸了口气,撑着桌子站起了身,然后慢慢的走到了大门前缓缓的将门打开,一股风吹入屋内,天已经有些蒙蒙亮,昨晚一场大雨后,地上有了些积水,胡伯迈出了步子时屋檐刚好滴下一滴水滴在了他的鞋上,他低头看了一眼,眼里有了些湿润,停顿了一时后手背在身后径直走出了院子,背有些驼,背影在这样的天气中显得有些孤寂。
“胡伯...”小兰站起了身朝着胡伯的背影唤了一声
胡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让他去吧”
小兰不放心的看着胡伯的背影,蹙着眉“我跟着他吧,胡婶,你帮我看着小姐。”说完,挪开了步子出了屋,紧跟在胡伯的身后。
路上的雾气开始慢慢散去,他的脚步也越来越快
这么多年,我这个老不死都还没死,怎么你们父子俩都先后比我先去?
他在叶家呆了几十年,受了不少两父子的恩惠,他对于叶国宁的父亲来说如同兄长般,对叶国宁来说是长辈,叶父离开时拖他照顾叶国宁,自己看着叶国宁长大,待他就像自己儿子一样从不吝啬,他对待整个叶家,都有着不一样的感情。
走了半个钟头,进了城里,绕过繁华的街道
“唉,我和你说啊,昨晚叶家突然失了火!叶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无一生还。”
“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失火,你难道不知道吗?昨晚附近有的人想要出来救火,被人给拦住了,都说这叶家犯了事,谁都救不了。”
清早的街相比昨晚的热闹在经过一夜大雨显得有些清冷,只有偶尔出现一两个要一早去渡口搬货的货郎,有些面摊一早出来摆摊就是为了挣这一点钱,这两人的谈话很快被路过的胡伯给听了去,隔着不远处矗立着听两个人的谈话。
“这叶家能犯什么事?”吃面的货郎一听来了兴致,拿起筷子的手停了下望着面店老板。
“听说是得罪了某个大人吧,哎,现在这个世道可不太平,这叶家好端端的怎么会犯事呢,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哪有能耐去管那么多啊。”面摊的老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没在说下去继续手中的活。
吃面的货郎也就不再继续追问,领会到了面摊老板说的意思,这是个吃人的世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胡伯的身子在秋风中有些站立不稳,脸上苍白了一度,转过头继续朝着叶家的方向走去。
走了没多久,眼前的黑色废墟映入眼帘,昨日还灯火通明的叶家大宅在一夜之间只剩下废墟。
缓慢蹲下了身子,抚摸着石阶上还未被烧尽的叶家牌匾,只剩下一个没有口的叶字,抬头望着曾经庄严的大门,被烧毁得只有一些焦黑的东西。
起身上台阶,每一步都是那么沉重,路过的每个场景画面都呈现在自己的脑海。
一场大雨已经把青石板上的血迹冲刷干净了,地上没有尸体,但烧焦的味道中还是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
正堂,只剩下一副屋顶的躯壳在那,胡伯的脑海中出现着叶国宁每每坐在正堂喝茶的影子。往里走,看到了后院,后院的花草早已不复存在,那一张老爷和夫人爱坐的桌椅,已经破碎,到处是一片狼藉。
胡伯站在废墟中环顾四周,最后身体跌坐在地上,捡起了一块灵位牌的一角,只有个叶字,并不知道是谁的灵位牌。
“没了...真的没了...”风打在他消瘦的脸上,深陷下去的眼窝流下了一滴泪。
他这几十年,见证了叶家多少的光辉岁月,经了几多似水年华,终于,这位老人心里再也撑不住了,坐在废墟中抱着那块叶字的牌位低声抽泣。
小兰隔着不远处看着废墟中的胡伯,他是如此的伤心,好像用自己的整个生命也无法倾诉一样。她不敢上前去打扰倚在墙边站着,垂下眼帘,全身都在轻微地颤动,两行泪渗了出来。
她想起了林文月,那个视她为家人当初救下她的那个人。
与其说这么多年自己照顾林文月,还不如说是林文月照顾着她,对她就像自己的妹妹一样,这一夜,她失去了太多的重心,就好像那时候自己七岁的时候,一个人在大街上跟着一群乞丐乞讨,被人打骂过,夏天为了寻求躲雨的地方,多次被人嫌弃赶出屋檐,冬天为了找个暖和的地方睡觉,被冻得生了病可最后老天眷顾活了下来,如果不是偶然的机会第一次做偷盗之事,遇到林文月的父亲,恐怕她这一生,不知道哪一天就会惨死在街头。
于她而言,林文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就算林文月要自己的性命她也会甘愿送上,毕竟这条命,就是她们一家给捡回去的,给了她遮风避雨的地方,给了她温暖的被褥,衣食无忧。
跟着林文月进了叶家后,更让她感受到了家人的温暖,还遇到了叶山,小女孩的情窦初开。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都没了,都在一场大火中全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