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灰白色的三层小楼，多数办公室上的门上都贴着法院的封条。只剩下一楼尽头的那间办公室开着门，门外贴着一张白纸，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办公室”。
小楼背后是成排的车间，锈迹斑斑的铁门敞开着，应约课件里面沉默的机床，同样锈迹斑斑。
路鸣泽推开了办公室的门，径直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趴在桌上打瞌睡的中年人茫然地抬起头来，看着闯入的两个男生。
纯色简单的T恤，水洗蓝的牛仔长裤，一个背着运动背包，一个斜挎着黑色的网球包。沉稳的气质就像某些大企业的公子哥，这样的少爷们不在酒吧夜店泡妞，不去老爸企业里兼职，怎么会出现在这片已经破产的铁灰色厂区里？
这里是市区的边缘，市政府原本把这里规划为“高精尖重工业区”，但开发得比较糟糕，当时轰轰烈烈开起来的企业，基本都停运里，连野猫野狗都很少来这里，因为垃圾桶里都扒拉不出什么吃的了。
这里是黑太子集团的一家普通子公司，就是这些企业中的领头羊，拉风的时候最拉风，倒闭的时候也最干脆。十年前这片厂区建起来的时候，这里得到了黑太子集团的大力支持，发展一度十分迅猛。但是次贷危机以来影响太过深远，无数债务轮番爆雷，效益越来越差，黑太子集团也就不愿再背负这样的负担，于是工厂开始停工，现在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您是？”中年人问。
路鸣泽把一张名片推到中年人面前，“苏氏集团的苏小姐介绍我来的，我们想问您几个问题。”
中年人拿起名片看了一眼，肃然起敬。苏氏集团是在省内都是顶尖的企业，是本省矿业的龙头企业，手底下几十个矿，是顶级的纳税大户。据说市领导想见苏氏集团的董事长都要提前几天预约，他的独女更是从今年开始执掌集团部分业务，是市里最抢眼的风头人物。
苏晓樯的名片简单素净，质感非凡的名片上只有名字和电话，没有任何头衔。可能是苏氏集团还没有开始接班，所以没有固定头衔，又或者是她并不需要一个额外的头衔来彰显身份，她的名字就是够了。
而且苏氏集团和黑太子集团有大量的业务往来，经营的矿业对这家即将破产的特种金属生产基地特别重要，而且还有小道消息说黑太子集团的大少爷邵公子要和苏小姐相亲呢。强强联合说不定这家工厂就起死回生了，中年人肃然起敬。
“你以前是黑太子集团在这里的办公室主任对吧？我想和你打听一个人。”路鸣泽打断了中年人的胡思乱想，“你们以前有一个开迈巴赫的司机，姓楚，是不是？”
路鸣泽几乎可以感觉到身后的楚子航，浑身颤抖了一下。
中年人一愣，点点头，“你说的是老楚，楚天骄吧？以前是有过这个人，后来那辆迈巴赫出了事故，老楚也没了。”
“你跟他是同事吗？”路鸣泽又问。
“何止是同事，我俩的关系很不错呢，以前经常一起喝点小酒什么的。”中年人说。
“跟我们说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楚子航突然插嘴。
路鸣泽回头看了一眼，楚子航眼睛里闪着别样的神采，如果不是戴了美瞳，这样不加约束的威严，可以让那个中年人直接跪下。本来两人也是说好让路鸣泽开口调查，就是担心楚子航情绪变化，给普通人带来威压和怀疑，现在看来还是没忍住开口了，父亲在他心里太过重要了。
“老楚是个好人，以前结过婚，老婆是个超级漂亮的舞蹈演员，他俩还有一个孩子。”中年人说，“后来离婚了，他以前是给税务局领导开车的，后来想多赚点钱，我们老板也看他能说话会来事，就让他辞职给我们老板开车了。”
“能具体一点吗？”路鸣泽看着楚子航一脸仿佛陷入回忆的样子，继续说道，“就是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普通的这些经历我们已经了解了。”
中年人张了张嘴，却愣住了。他和楚天骄是老同事了，本来应该有很多可以说的，可真要说起来，他又觉得那个男人很虚幻。
楚天骄似乎根本没有任何特点，是个乏善可陈的中年人，除了喝点酒也没有别的什么爱好了，除了吹牛他也没什么话说，除了舞蹈演员的前妻和那个跟了别人的儿子，他也没有任何家庭。
那个男人当年一直在他面前活蹦乱跳，现在突然要说，才发现自己根本什么都不了解他。
“就是那么个人吧。”中年人只好说，“人挺好的，后来没了，挺可惜的。”
路鸣泽眉头一皱，这都哪跟哪。他们俩听过楚天骄叫他们不要去卡塞尔学院，似乎是他应该和卡塞尔学院很熟悉，可能是学长之类的人物。但是他们翻遍了学校的资料也没有找到这样一个人，就想到了来他以前生活过的地方好好调查。自认为血统已经十分优秀的二人，觉得有能力开始调查当年的事件了。
“再想一想，一个大活人，你们还是好朋友，就没点东西可以说的？”路鸣泽说。
中年人搜肠刮肚了很久：“他喜欢吃卤大肠······”
“还有呢？”
“吃烤鸡翅的时候总喜欢加双倍辣，辣的我都受不了······”
路鸣泽心里郁闷，你和楚爸真的很熟吗？对他的印象居然只有卤大肠和烤鸡翅？你们不是在夜灯下一起喝小酒吃卤大肠和烤鸡翅的好兄弟吗？就没有和你说点别的东西？
“真没什么可说的，”中年人无奈地挠挠头，“老楚没什么大意思，就那么个人，老板叫他出车就出车，没事干的时候就待在厂子里，他要么在车上，要么在厂子里。”
“你是说他就住在这间工厂？”楚子航突然说。
“是啊，他那点工资也买不起房，离婚的时候可能还是净身出户，厂子里给了他一间单身宿舍，现在那间宿舍还锁着呢，他的东西都在里面。”
“带我们去看！”路鸣泽腾地站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