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月拉住丹桂的手，将她拉回到自己身边，
“从前只听说大夫诊病要从望闻问切四处着手，倒是不曾听说还有人从姓氏名讳乃至身份地位来断因看病的。”她说道，停了一停。
“你说我有病，那么请问我又是得的什么病？”她又问道。
佟佳言再次沉默了片刻。
“我不知道。”她说道。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但会死。”她说道。
这一下，连青桔都听出了不妥，吓得一把抱住佟佳言。
“你这人嘴巴怎么这么恶毒啊？还咒人死呐？”丹桂跳脚蹦了出来。
齐月的脸色也跟着难看几分。
任谁听到别人说自己会死都不会高兴的吧。
不过——
说她有病，却又说不知道是什么病。
其实还是因为她根本就没有生病吧。
从小到大，她的身体就一直很好，连伤风感冒的次数都很有限，除了生产那一次意外以外。
没人比她更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了。
齐月不以为意地笑笑，但到底还是因这几句有了不快，连带着对对方的亲近和热情也一下削减下去。
外面的日头越爬越高，老仆和小厮又朝庙门口这边看过来了好几眼。
“无论如何，还是要多谢你的关心。”齐月说道，简单客气了两句，便带着丹桂上车而去。
唉，这位知府夫人还是生气了。
青桔叹着气，又看回佟佳言。
小姐看出来那个齐夫人生气了吗？
“她真有病。”佟佳言说道。
青桔一愣。
也生气了啊？
“但我能治。”佟佳言看向她说道。
青桔哦了声。
原来还在说那件事啊。
“可是小姐，你这样说话人家是真以为你在骂人的。”青桔说道，坐上车了还在和她说，“说人有病却又说不知道是什么病，这听起来就像是不负责任的玩笑话嘛。”
“是吗？”佟佳言歪头问道。
青桔点点头。
“是啊，是啊。”她说道。
佟佳言微微一笑。
“可是，我是真的不知道啊。”她说道，目光似有追忆。
上一世她在宁致的病历本上见到齐月的病例时，她人已经过世了。
仔细想想，应该也就是半年后的事情了吧。
==
苏州城内，街市上到处人潮涌动。
一对模样年轻清秀的少女站立其中，茫然四顾，引得四周摊贩、过往行人忍不住纷纷侧目停看。
青桔环视一圈。
“小姐，纪家到底住在哪边啊？”她问道。
先夫人走得早，青桔也没来过苏州，更不知道纪家住在苏州的哪里，能问的也就只有佟佳言。
不远处有间医馆开着门。
佟佳言正看着那里。
“先不去纪家。”她说道，“我们去买点东西。”
==
对面酒楼二楼处，一对男子临窗而坐。
“苏州城里何时又多了位美娇娘，我竟不曾见过。”其中一人侧目斜看着楼下闹市，嘴角带笑说道。
他端起酒杯，晃了晃，却并没有喝。
与他同桌的另一人抬头错愕了一下，随后也跟着端起酒杯，微微一笑。
“美？有多美？是能美的过知府千金杜冰玉，还是能媚的过倚春楼花魁韦十三娘？”他笑了笑，不以为意地说道。
前一人目光不收，仍旧看着窗外。
楼下那对主仆进了一扇门。
“各有千秋。”他说道。
拧眉眯眼细看那扇门上的招牌。
百草堂？
男子微感讶异。
见他看得入神，同伴挥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还在看呢？听你说得我都有点好奇了，到底是多美的美人，竟能得你舒大少爷这般珍惜维护？”他哈哈笑道，顺着舒大少爷的视线朝楼下看去。
街市上往来都是人，衣着各异，扫了一圈下来也没看到有哪个得以让人惊艳称赞的身影。
男子转回头。
“舒康，你不是看花了眼吧？”他笑着问道。
被他称作舒康的男人也笑着收回视线。
“可惜啊可惜，正柯你没能见到。得见如此美人，当真赏心悦目。今日这酒，我请了。”
他哈哈笑道，仰头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丢下一块碎银在桌，酣畅离去。
==
百草堂内，药徒站在柜台后，背对着门口正在清点药材。
青桔陪同佟佳言走了进来。
“大夫在吗？”她喊道，环视一圈。
药徒听见人喊忙应声答着。
“有人有人。”他说道，一面急急转了身跑出来。
见是两位年轻女子进来了，药徒还红了红脸。
“你是这里的大夫？”青桔问道，上下打量着药徒。
这么小啊？
“是，不，不，不是，还、还不是。”药徒点头，又忙摇头，一脸紧张地说道。
“我现在还只是药徒。”他不好意思地说道，红了红脸，“我师傅是大夫，他人在后院。”
青桔哦了声，转而看向佟佳言。
“你们这里，能制药吗？”佟佳言问道。
制药？
药徒眨眨眼睛抬起头。
==
医馆后面的院子地上摆满了刚采摘回来的药草，仅有的几个花坛也种的都是一些可以入药的花。
许大夫放下手中的白芷，起身看向停在他面前的一对少女。
“是你要制药？”他问道，视线落在个子更高一点的佟佳言身上。
“是我。”佟佳言说道，同时抬起头，看着许大夫又反问他道，“你能做吗？”
许大夫没立刻就应下。
“制什么药？我得先看看药方。”他说道，边拍了拍手，小心从晒在地上的药草中间走出来。
佟佳言点头。
“有笔吗？我现在写给你。”她说道。
许大夫顿住脚。
“现在写？”他诧异问道。
不是已经开好的？
佟佳言看着他，想了想。
“你能记住的话，我口述给你听也行。”她又说道。
许大夫：“……”
他是这个意思吗？不是。
这小姑娘年纪不大，人倒是挺傲气的。
许大夫在心中笑笑，摇了摇头。
“还不快去准备笔墨纸砚。”他失笑着推了傻了的药徒一下，药徒回过神哦哦跑了。
待到佟佳言写完药方，吹干字迹，把药方呈给许大夫后，许大夫先粗粗看了一眼，暗暗惊艳。
字倒是写得不错，草中有志，狂中有雅。
他忍不住笑着又看了一眼佟佳言。
待再细看药方时，许大夫的眉心飞速一动，紧跟着眼睛突然一点一点睁大了。
这药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