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我和阿祸又一次坐在了一起,在海淀的一个咖啡馆里。
我依稀还记得,当初她第一次遭遇隐形人来找我求助时,我们也是在学校的咖啡馆里。相同的环境和相同的人,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是相同的结果。
我希望不会。
不过很奇怪的是,去年冬天在学校里相遇时,我在她面前无疑是隐形的。但是现在,我一进门,坐在里面的她就朝我挥着手。
所以只要一直不要脸皮去刷存在感,就没有成为隐形人的顾虑了吧,呵,好一个舔狗的设定!
我做出一副微笑走到她身边:“好久不见。”
她脸上的笑明显也是僵出来的:“是啊,好久不见。”
过去一年里我们之间太多的聚散离合,往事林林总总都成了此时的尴尬沉默。那时是我伤害了她,也是她拉黑了我,所以现在我们俩都像做错事情了的小孩,背着手噘着嘴,一人一面墙,谁也不说话。
还是服务员走来打破了僵局:“两位需要喝点什么?”
我无所谓地说道:“谢谢我不需要,你要喝什么,我请你。”
她和我客气一番后,点了一杯简单的拿铁,我静静地看着桌面,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感慨什么。
很快她要的拿铁就端了上来,她呷了一口。可能刚才她之所以不说话是因为嗓子太干了吧,现在喝了点东西后,她能说话了。我在想我是不是也是因为太渴了才不能说话的,也来一杯咖啡?算了吧,这玩意又不解渴,我还是一会出去买瓶怡宝好了。
“还是要跟你说声谢谢。”她说。这是我们再一次面对面说的第一句话。
我说:“您客气。”
她笑了下:“你怎么说话都这味了,来了不少天了吧?”
我也笑笑:“也没多少天。”
“哟?”她说,“那您这口音学的可够快的,佩服佩服。”
我再捧:“您过奖。”
她终于忍不住了:“德云社没少看吧哈哈哈哈咱俩搁着一捧一逗哈哈哈。”
我笑得更浓了:“也是前天来了之后才看了几段。之前在学校,任何和北京有关的东西我都不敢看的。”
她被噎住了:“那,那你还来告诉我那个。”
我长咳了一声,决定恢复到之前的之前我们相处的状态,毕竟好不容易说不定一生一次的再会不能搞得那么僵。
“也没,就是你记得去年我打电话告诉你我室友和她女朋友的事情吗?他当初自己调查隐形人凶手的时候,找到了你男……前男友了吧?”
见她默然点点头,我继续说道:“就找到那人的微博发现了罪证,之后他也忘了取关了。前几天他上微博找点什么东西,就看到了那人这段日子发的微博,我在旁边也看到了,认出来照片上是你和那人。”
“不管咱们现在怎样了嘛,以前毕竟那么好的朋友,我做不到知情不报。本来想着用哪个私信告诉你一下就行了,哪知道脑子一热就来北京了。你知道的,我经常就感情用事不带脑子的。”
我恢复了往日在一起时的话痨,她也不甘示弱。恍然间我们好像还是在那个小教室里面,一边看着书,一边商量着中午去哪个食堂吃饭。就像那个下午,我提议周末去苏州散散心,然后被她无情驳回,单方面决定周末去南翔吃小笼。我从来拗不过她。哪次都一样。
晃晃头,眼前的她一边搅着咖啡,一边滔滔不绝:
“就前天我看到你发我的那条私信,你要么喝酒了要么太困了,那个语序简直不是正常人能看懂的,还好我被你熏陶了那么多年,勉强懂了你的意思。你是说你舍友女朋友之前碰到的隐形人变态是时雨非,让我不信的话就查一下一个叫‘非雾非烟非雨’的微博,还说你现在就在帝都玩呢,怎么样我说的对吧?”
看着她得意的样子,我必须要给面子了:“没错没错,一点没差。想不到快一年没见了,当初的崔阿祸如今更加冰雪聪明了。”
“嘿嘿,那是!”她骄傲地一挺鼻子,她还是这个习惯性的动作啊,然后她继续说,只是语气略略低落了下去,“然后我一搜就搜到了,翻到去年这时候的微博,看到他的定位都是在咱们学校,还有他要把喜欢的女孩追到手的豪言壮语,被无情拒绝后的失落和恼羞成怒,以及一些意义暧昧的话,什么‘终于摸到了’,‘大早上得偿所愿,手感真棒’这一类的。可能因为我也被隐形人骚扰过的缘故吧,我一下子就知道这些是什么意思了。”
“那之后我找他对质,我诈他说那个女孩在上海已经报警了,那边的同学通知了我。他一慌,就什么都被我问出来了。”
说到这她决然一笑:“这种玩弄骚扰女孩子的行为我不可能忍受的,哪怕他再好再爱我,所以我就和他分手了。真的要谢谢你帮我发现了这变态的真面目。”
听她说完,我的心中果然一瞬间轻空了,看来,这个让我不远万里奔波而来的执念,已经完成了呀。
她笑完就流出了眼泪:“阿福,你说为什么我永远得不到一份真正美好无暇的感情呢?真的像你说的那样,红颜祸水吗?”
我连忙抽出几张桌上的纸巾递给她劝道:“没事,放心放心,肯定会有那么一天的,只是正确的还没来到而已。”
她眼泪汪汪地问我:“那,阿福,我们还是朋友吗?”
我一怔,然后站起来,微笑着摇摇头:“抱歉,不能了。”
她急站起来拽着我:“为什么?我现在单身,不用避嫌不用担心男朋友误会啊!”
我拍拍她的手,轻轻扯开:“因为我有喜欢的女孩了,我怕她会误会。再见了,崔。”
当我说完这句话时,眼前的哭着的她渐渐在我眼中变得透明,直至再也看不见,而我仍清晰地感觉到她在拉着我。
好奇妙,这就是隐形人的形成吗?
我转过身来,朝空无一人的背后摇了摇手,大步迈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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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坐上返回上海的飞机时,我的心里一片平和。朝阳在云层间冉冉烘出数不尽的美好,让我忍不住想到过年时纷纷作响的鞭炮。
飞机一瞬千里,风和云都被抛在了我身后。这段青春的故事从隐形人开始,到隐形人为止,奇幻的情节总让我怀疑是不是真的。
有时候我会想,可能我和阿祸的故事里并没有隐形人的存在,我们也不在同一个大学。可能是某一天我去她在的城市或者她来我在的城市时,我对她产生了些不该有的想法。我肯定还是那么怂,还没说出口,她就已经和别人走在了一起。
说不定那个男人还真的叫时雨非呢。
而我还会那么怂下去,只独自躲在学校里想着她,哪有北上帝都找她的勇气?
我这么想着,不免笑出声来。
而更让我忍不住笑意的,是上飞机前和小凝的聊天。
“小凝,我们一起考研吧!”
“啊?为什么?学长你觉得我是这块料吗?”
“怎么不是,不许这么看清自己。”
“你是故意打错字的吧坏学长!”
“所以要不要嘛?考研很好玩的哟。”
“学长你怎么突然问我这个?”
“因为,我想和你有一个更好的未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