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宫里传话来说皇后娘娘席间无故昏倒了。”
同样刚得到消息的雪茶一样的焦急万分,等在书房门口迟迟不见钟离风的身影,好不容易等到他们殿下回来,却又好像有心事一样。
雪茶暂且压下急促,平稳的回话:“禁军先行羁押了小公主,正等陛下去发落。”
钟离风原本低着头,早朝的事还没想清楚,可他听到雪茶的话也是二度受惊,雪茶说的这两件事儿之间有什么必要的联系吗……
“抓涟儿干什么。”钟离风开口,先问的是妹妹。
雪茶丝毫不意外太子殿下对于皇后娘娘的疏离,反而很能理解钟离风的寒心。
当年皇后娘娘为了保全陛下,虽然有先太后逼迫在前,但到底是主动请愿送殿下去北陵为质子,这才有后面的七年寒苦。
因此殿下心里总是有个疙瘩。
雪茶一五一十地回答:“说是禁军掌握了小公主毒害皇后娘娘的证据,既有因果又有实证,只能先拿人下狱。”
雪茶边说,边抬眼瞄着钟离风的表情,见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极度的不悦或是愤怒,才放心地继续说下去:“事发的时候您不在,所以先回了太子妃娘娘,太子妃听说此事之后立刻动身进宫,此刻应该已经抵达了皇后娘娘的寝宫。”
钟离风这才转过头皱起了眉,手中原本攥着的东西握紧。
“她进宫了?”
雪茶点头:“是。”
钟离风把手张开,手心里躺着一枚鸽子蛋大、光润如玉的月白石。
雪茶认得那是先皇早年间外出游历时带回来的,在明媚的烈日之下有灿阳星辉的熠熠灼灼,而无光处却能显露出月霞般柔和温软,先皇一直珍宝不已,很少示人。
在殿下刚出世的时候先皇就将其中一枚镶到了太孙加冠礼的冠芯上,以示尊崇的地位。
此刻钟离风把另一枚月白石递给雪茶,郑重的嘱咐:“替我收好。”
雪茶不知道钟离风要干什么,也很懂事的没问,只是伸出双手拖着那块罕见的月白石合上手心,默默的听候指令。
“既然她去了,那我也得去走一遭。”钟离风说:“我想给她做一只簪子,你帮我请几个师傅来。”
雪茶诧异:“要将这月白石镶嵌到簪上吗,为何不请宫中的匠人?”
钟离风一听雪茶的口吻就知道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不是的。”钟离风解释:“我想自己做。”
雪茶更为惊讶了,月白石对于殿下意义非凡,殿下年少未去北陵做质子之时和先皇就最为亲厚,先皇也最疼爱他们殿下,可先皇去得早,殿下又饱经磨难,作为爷孙俩的情谊维系象征的月白石,对于殿下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殿下要用月白石给太子妃娘娘做簪子,这本来就已经很离谱了。
更何况还不是请人做,而是自己动手。
莫说什么沈玉京,便是崔知檀刚进东宫的时候,殿下也都没动过一点儿这心思。
只有一次……
殿下十九岁那年纵马归来的第一夜,曾紧紧怀抱着那个装着月白石的锦匣痛苦,似梦非梦的呓语着谁的名字。
除此之外殿下从没动过,它一直摆在那,殿下却视若无物。
那是殿下不愿提及的过去。
时至今日,终于又有人可以让殿下拿起这块石头了。
钟离风对于雪茶的心思并无察觉,而是继续云淡风轻的说:“雪淼还在外面等我,他太怕你了所以一直不敢进来。”
雪茶叶乖乖的垂首笑了笑,淡定的替自己辩解:“属下只是照例归束,并没有给他开什么小灶。”
钟离风莞尔:“那他就够怕的了。”
雪茶没再多话,钟离风随口说完就转过头朝外面走,雪茶弯腰恭送他离开。
不知道哪里滴答滴答的水声音打在地面上,石砖砌的石墙上严缝密合的透不进墙外的一丝影光。
天牢之内四处弥漫着的都是绝望的喘息。
“小殿下?”
一位老嬷嬷提着荧光微弱的灯笼游走在过道上,仔细看就会发现,火苗虽不算羸弱,却因为罩子上的灰尘太厚,使得这盏小小的灯笼在地牢中更显凄凉,嬷嬷提着这盏荧光,四处侧着脑袋寻觅着钟离涟的身影。
边找,边小心翼翼地低声呼喊着小殿下,试图得到些微的回应。
“小殿下,是老奴啊……”
老嬷嬷的手紧握着灯笼杆,笨拙的一间一间牢房搜寻着钟离涟的身影,声声呼唤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禁军会把她家小殿下关在哪儿?
老嬷嬷搜寻了一圈无果,只好从进来的地方蹒跚着走出去,门口的狱卒见了这位嬷嬷,缩着脖子略点了下头,做贼心虚一般的压低声音:“孙婆婆,我马上要换岗了,您快些走吧。”
孙嬷嬷摇着头,接过狱卒递来的贴片压灭了灯笼,屋外的阳光恰如其分的投下来,衬得嬷嬷手里的火苗若有似无。
嬷嬷收了灯,蹒跚着向不远处等候的姑娘走去,努力的挺直腰板,一丝不苟的站定:“太子妃娘娘所在何处?”
梨木欠身:“嬷嬷见到小公主了吗。”
老嬷嬷上下打量了梨木一番,半带疑窦的回答:“殿下被禁军带走绝无假,但她也的确没有被关在这里面。”
梨木用眼神扫过远处忐忑不安的狱卒,压低声音凑近孙嬷嬷:“您老那位故人之子如何说?”
孙嬷嬷压下目光:“他只是个听人差遣的小罗咯,能知道些什么。”
梨木笑了:“嬷嬷您也得跟太子妃娘娘交个底,有些事、小公主当真没做吧?”
“胡言乱语!”嬷嬷的脸染上了愠色:“休要污蔑殿下。”
梨木当即反驳:“可不是我要污蔑,嬷嬷你既然确定毒杀皇后娘娘之事绝非小公主所为,就应该知道是有人包藏祸心,使着见不得人的手段陷害,意图谋杀娘娘,侮杀小公主。”
孙嬷嬷怒视着梨木,一言不发。
梨木有恃无恐:“小公主身边的人都被囚在茕潇宫里听候发落,咱们娘娘唯救了嬷嬷出来,是相信嬷嬷能够帮到小公主洗清冤屈,此刻咱们娘娘也正在四处奔寻,为着要救小公主的性命,嬷嬷不该仇视我才对。”
孙嬷嬷百思不得其解,心中仍然狐疑:“我们小殿下和太子妃娘娘并无深交,太子妃娘娘真的会这么好心,搭救我们小殿下吗。”
梨木也不跟她藏着掖着,反正她说的也不是假话:“小公主和我们娘娘的确没有深交,但她却是太子殿下唯一嫡亲的妹妹,我们娘娘和太子殿下夫妻一心,自然是一心为着太子殿下。”
说罢还真诚坦荡的和老嬷嬷四目相对,丝毫不虚:“嬷嬷也大可不必害怕我们娘娘有所图谋,不论是为着什么,把小公主从水深火热中救出来不都是最要紧的吗,嬷嬷该高兴,到了如今这地步,小公主身上还有值得旁人惦记的。”
孙嬷嬷心思不宁,和梨木对上的目光不一会儿就显得有些摇摆,她略微咀嚼了一下梨木的话,虽然心里是不服气的,但总归还是没再说什么。
梨木见状低下头:“嬷嬷比咱们更熟知这宫中的一砖一瓦,小公主如果不在天牢中,又会在何处呢?”
孙嬷嬷也是困惑的很,小公主的确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禁军带走的,论说以刺杀皇后罪名而被禁军带走的人,无论是什么身份都一定会关在天牢里听候发落,即便是小殿下身份特殊,也不应该被带到别处去看管。
“这……”孙嬷嬷一时之间还真是想不出来。
梨木提醒:“嬷嬷别急,咱们慢慢想。”
孙嬷嬷脑中闪过无数个地方,却又一一否定,不知道她们小殿下此刻可安好,她一定是吓坏了,越是这么想着,孙嬷嬷就越急得直跺脚。
梨木叹了口气,安抚的搀着孙嬷嬷,伸出手拍了拍她的后脊。
“嬷嬷您别慌乱,皇后娘娘那边暂时有我们娘娘撑着呢,您先把心定下来,此刻怕是只有您能救小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