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的一个晌午,朱鸾宫内一片和谐。
“传午膳了吗。”莫黎合上书,揉了揉有点发酸的脖子问徐璐:“都饿了。”
徐璐抿着嘴笑话她:“刚刚您看到第三卷的时候就传过了,姑娘这肚子饿的还真是时候。”
莫黎放下书揉揉眼睛:“今早名位一定宣布下去,希望都能跟戚妙则一样让人省心。”
徐璐:“姑娘,你有没有觉得崔孺子的模样……”
提起崔知檀,莫黎当然也有相同的感觉,她压低了声音,徐璐也俯下身子,两个人都尽可能地小声说话。
“你也觉着?”
徐璐见莫黎有这样的反应,就知道不是她自己胡思乱想的:“我见她第一眼就觉着惊讶,好像见到少时未改容貌的姑娘你。”
莫黎:“我还担心是我自己眼花。”
徐璐:“姑娘没有眼花,虽然说气韵与姑娘大相径庭,但这张脸却是像的,我这些日子也都有心打听着,都说这崔孺子在东宫内并未和谁交好,身份也就真如咱们知道的一样平淡,来历也的确是太子殿下自己主动要接进来的,倒是奇了怪了。”
莫黎还想说点什么,就听见屋外有人敲门,梨木和木娟带着几个端着托盘的宫女进来陆续摆好菜,莫黎原本要说的话就咽下去了。
等到其他宫女走得差不多,莫黎才走过去准备吃饭。
“姑娘,午饭有您喜欢的佛跳墙呢。”徐璐掀开小砂锅的盖子,拿着碗给莫黎添了一碗端到面前,那股香气霎时飘了出来,莫黎顿时被勾起了一半的馋虫。
接过木娟递来的辟毒筷,梨木拿着银针在每样菜里探了探。
“姑娘等一下。”
梨木照例用银针试了一下那碗盛好的汤,眼看着银针一点点的黑了下去。
“这菜……”徐璐愣了一下:“姑娘!”
莫黎赶忙把手放到嘴边嘘了一下,左右看看没有别人,端菜的宫女刚刚也都退下了,莫黎才松了口气。
“倒了吧。”莫黎转头问梨木:“还有别的菜出问题吗。”
梨木摇头,赶忙换了跟针试紫砂锅里的汤,却不见银针发黑:“这是怎么回事?”
梨木不自觉地看向徐璐,徐璐也连忙摇头:“奴婢没有!”
莫黎白了徐璐一眼:“你当然没有。”
如果徐璐都信不过了,那她干脆找根绳子勒死自己算了。
徐璐拿了根银针递给莫黎,莫黎扎进米饭里试了一下,米饭里的银针也发黑。
莫黎再拿没用过的勺子舀了勺汤,用两根银针分别试勺子里和现在紫砂锅里的汤,果不其然,这次两根银针都慢慢的渗了黑。
“碗底和汤匙上估计被涂了东西。”莫黎放下针:“试毒的时候试不出来,如果我不用银针再试一次就喝,那就让人得手了。”
倒时候不仅莫黎性命难保,众目睽睽之下给莫黎盛了汤的徐璐也是百口莫辩。
毕竟那碗已经分食过试毒的汤没毒。
“糟蹋东西嘛不是。”莫黎皱了皱眉:“闻着还挺香的。”
徐璐哭笑不得:“再香也喝不得。”
木娟劫后余生般松了口气,如果刚刚姑娘没再试一下就喝了,现在的情况可就不堪设想了,顿时越想越觉得气:“那咱们要查吗。”
梨木和徐璐四目相对,彼此都好像有话说一般。
莫黎想了想:“查查吧,万一不是她呢。”
徐璐:“姑娘,是小题大做,还是大题小作?”
莫黎把汤匙摔回碗里,看着眼前的一碗毒汤,又想到今早钟离风说还未真的拉拢过沈家的老臣子们,叹了口气:“悄悄查查就罢了,当无事做。”
“那做手脚的黑心眼宫女也——!”木娟刚开口就被梨木瞪了一眼,发觉自己的声音太过大了些之后忙捂住嘴,之后再压低声音把话说完:“也不计较了?”
“留待来日吧。”莫黎转过头对梨木:“我是真的饿了……”
梨木就笑:“奴婢这就去换一份菜肴来。
熙琼宫内
走来走去的身影写满了慌乱,甚至好几次无意间把那修剪整齐的指甲塞进嘴里却浑然不知。
“娘娘,您停下来歇会儿吧。”
宫女不忍,扶过沈玉京的手臂坐到榻上:“咱们午膳还吃吗。”
沈玉京转过头盯着宫女的眼睛:“你说,她会死吗?”
宫女低下头不敢直视沈玉京:“咱们的毒涂的够分量,太子妃这些日子又偏爱那汤,应该会喝上一大碗的。”
沈玉京紧张的搓搓手:“那她应该是会、咳咳——”
“娘娘,咱们传御医来看看吧。”宫女轻轻顺着沈玉京的后背,替她缓解一下干咳不顺的气。
“不要!”沈玉京抓住小宫女的手:“御医一来就说我身体弱不能行房事,这样下去太子哥哥一直都无法咳……”
话还没说完,沈玉京又觉得喉咙又干又痒,不得不继续干咳。
“可这么一直耗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宫女不同意:“娘娘每日都在喝药,却也不见好,不如换个御医?”
“还不都是一样的。”沈玉京接过宫女递来的茶盏,润润嗓子好了些,却觉得头一阵阵的晕,或许是刚刚咳的猛了:“说些没什么用的废话来堵我的心,不见也罢。”
“那……”小宫女手足无措的看着沈玉京,嫁进东宫之前小姐身子就不利索,阴雨天最容易发病,如今快到重阳,正是每年病最重的时候,娘娘白日就内火虚旺,夜间又因阴雨手脚湿疼,却要花上大把的时间来打扮,每日都妆的花团锦簇。
“这些都不重要……”沈玉京缓了两口气,干瘦的手攥紧了手帕,低垂着头说:“只要鹿兰溪死了,我这口气…也就彻底顺了。”
小宫女只得在心里无奈地叹气,太子妃死了若不牵连到娘娘头上娘娘的气顺了,如果牵连到了,那岂不是更难过了。
况且有了不舒服当然该看大夫,娘娘这么苦熬着是个什么事儿。
“你再去朱鸾宫那晃晃,打探打探。”沈玉京气通了之后仍是又惊又忧。
“如果鹿兰溪毒发,不可能没动静。”
小宫女无奈的只好松开沈玉京的手,端正的行礼离开。
——
“崔孺子也有闲心来这儿花枝招展了。”
花园中,两路人相遇,一边是刚封了八品良媛的柏怜香和封了九品宝林的金宁贞,正迎着风手挽着手走在路上说笑,之前两人就相熟交好,大多时间都一起出现,如今刚吃完午饭一起出来遛弯,说说笑笑的好不热闹。
另一边是正要去领俸禄的崔知檀,位分比想象中的高些,想来殿下还是疼她,替她跟太子妃开口说情了,这么一想就让她心花怒放,无论沈侧妃和太子妃的品级再高,殿下心里也只有她这一只花,光是这么想起来就觉得顿时云雾散开,也有心情着手打扮起来。
但她这孺子也比金宁贞低了一品半,家世实在是卑也没什么办法。
但这一品半品的位分在恩宠面前,就显得没那么压人。
“见过两位姐姐。”崔知檀笑魇依旧明媚如花,对着金宁贞和柏怜香福了福身:“两位姐姐不也与我一样有雅兴。”
柏怜香心里是瞧不起崔知檀这副样子,在殿下面前就是小猫咪,对着别人就是块蒸不熟煮不烂的木头,纵使表面恭敬,言举之间也总带着点那种高人一等的嘚瑟劲。
“可不敢这么说,咱们就是吃饱了来走走消食,哪像妹妹你如此懂得风花雪月。”柏怜香昂起头:“再者说你如今低我数品,见面却只随意的福福身,想来不日殿下就会封你为侧妃娘娘,咱们也不敢与您称姐道妹的。”
金宁贞原本也跟着回礼,却被柏怜香拦住:“你高她一品有余,怕她做什么,殿下喜欢归殿下喜欢,难道还能连规矩礼法都不顾了。”
金宁贞是在听不过去,虽然她和崔知檀没什么交情,私下也的确不太喜欢,但怎么想都觉得这么说了不大好。
“算了,咱们走吧。”金宁贞好心打圆场。
柏怜香冷哼一声,看着崔知檀恼羞尴尬的表情就觉得好笑,心里也觉得格外畅快,跟着金宁贞绕过崔知檀大摇大摆地就离开了。
走出几步之后,崔知檀还能听见柏怜香和金宁贞毫不压着声音的说话声。
“我就是不喜欢她这副装腔作势的样子嘛,没定位分的时候她就早开始扒高踩低,如今还不能说两句了。”
金宁贞也不喜欢崔知檀,总觉得崔知檀对于那些没什么恩宠却家世颇丰的室人比对她们的确要更低顺谦和,对她们这些没什么恩宠、家世也不是太出挑的尽管表面也是好脾气的样子,却总含着讥讽的意味。
那个时候虽然都是室人,但穆敬霓出身将门,本是可以做庶妃的,仅次于侧妃而已,因此即便没加封也算是这后院的无冕之王,崔知檀在她面前一向是低眉顺眼好意奉承,可穆敬霓却是个实心眼,即便崔知檀再怎么好声好气,感觉她也没怎么太喜欢她
崔知檀的好心情顿时被砍了一半,攥着裙边压着心里的火,眼眶中的眼泪呼之欲出,此时转过头金宁贞和柏怜香还在,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身后跟着的丫鬟也战战兢兢,不敢上来说句话,生怕惹恼了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