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杰把家搬到厂地上去了。这是一栋有一百多平米大院子的平房,从院子这边进去是三十平米的厅房。厅的左边是间二十平米卧室。
直走有条廊道,廊道右边有间八平方米的小房。从小房门边走过就是放着热处理炉子的八、九十平米的车间。
这房子砌的时候就考虑用来办个小加工厂,所以接了380伏的电压。
车间有张漆红漆的大铁门,大铁门边左边有个小门,小门里面插销处,稍上开了一个碗大的园孔。人进出就从这小门。开关时把手伸进圆孔去开关锁。外边来了人就会敲大铁门,或从小铁门洞里叫屋里的人开门。
大铁门对着条五、六米宽的土泥巴路。进出货都走这里。
沿宅子的墙向西方向走,拐角处有一颗十人合抱不拢的几百年的大樟树。樟树树杆枝叉生的奇形古怪,硕大的枝枒顶盖,生得层层叠叠郁郁葱葱。似一幅绿茸茸厚实的云朵遮挡住了阳光。
树枝叶遮盖住的四周幽静清凉,光线暗的看不清地上的青草和石子。据附近人说,看见过树上盘着碗口粗身长过丈的大蛇。
大樟树下有一座士地庙,门上有一幅对联。
左联:保此方风调雨顺,
右联:佑斯地物阜民康。
庙里供着文昌帝君,案桌瓮上点着长明灯、烧着香。
附近四周有渔塘、油菜地、麦田,有几十户居民散住在这里。
林杰搬过来是为了便于上班,也省下住房的开支。里面一间二十平米房住他们家五口,房里有张老式大床,一个杂货柜,柜边墙上挂个小镜子。
白天也似黑夜的,紧贴热处理炉车间边的八平米小房,给唐勇住。
林杰老婆没去烤红薯了,因为堂兄弟俩常常要拖货送贷,有时客户来家里没人,加上二个女儿在家里,没人照顾和做饭吃。
由于业务忙,还在附近请了一个三十几岁的,平时开摩的钟点工。
这是个肥壮的男人,离过婚,现又找了一个同样离了婚的女人。住在这附近。哪瘦瘦的大他四岁的女人,在一家小酒店做事,晚上下班回来,顺便带些店里的鱼肉饭菜给他吃。
聂荣的热处理加工件,现在都放林杰这做。
有心要和你交朋友的人,迟早会成朋友,林杰就是这种人。他不会请人去店子里吃顿饭,永远只装五元钱一包的烟给你抽,永远恭维你,永远是一付笑脸。不对他抱奢望的人很快能成为他的朋友,他的目光也总是善意的凝视着你。
聂荣熟悉了这一家人。他常常在这待上二、三个小时,和林杰聊聊天。去池塘边钓鱼。逢周末,林杰表哥表嫂有时也会过来看看。
林杰是个能吃苦的人,也是个刁钻的生意人。热处理的费用消耗就是电费,45千瓦的炉子一小时45度电。做一炉热处理4~5小时要近300元电费。为了省出这笔费用,他晚上十二点以后开炉,因为这时候电价便宜。他有二个电闸,一个在明处一个在喑处。他常常偷电。。为了万无一失,他把三电办管这条线的人也买通了。
吃苦耐劳的夫妻俩,在节约每一分钱,还挖空心思怎么省。
我们现在看看这一家人的一天开支情况;大女儿二块钱,林杰十元,唐勇十元。饭菜大约二十元,其中小菜三元,豆腐五元,鲢子鱼十元左右。
寒酸的日子一家人都习惯了。而二个男人的费用,林杰老婆是这样说的;早饭家里吃,五元一包的烟待客,二元钱的车费,还余三元。中午尽量赶回来吃饭,晚上在家吃饭。十元钱是够用的。不省怎么行。林杰在钱问题上从不椰揄老婆。
最近林杰一个原先认识的朋友联系上他,並约好时间碰个面。林杰对坐在厅里小靠背木椅上的聂荣说:
“这朋友原是武警,服役时在广东海关,退役后一直在走私汽车。你有时间的话,可以一起去看看,他这次过来主要是筹钱。他走私汽车,从广东哪边拿货,然后一路躲避关卡开过来。走的都是三、四十万以上的好车,一台车攒的多可以攒七、八万。不过风险也大。路上挡住了不但车没了,还要罚钱和拘留,重者要判刑。此人在省公安厅备了案,公安一直在抓他。夫妻是搭挡开车,提了车路上不做停歇。老婆在深圳是开发廊的。”
社会上五花八门的人,都认识不是坏事,加上林杰一吹嘘,聂荣来了兴趣。
聂荣和胡坤在一起。林杰打来电话说;十五分钟后约好哪个朋友在市九汇大厦碰头。如果你有时间现在就到我家来。
聂荣赶到林杰家,然后一起去九汇大厦。
在九汇大厦门口等了五分钟,林杰手机响了,对方说让林杰到一桥下河边公园见面。
“这人挺神秘的,交这样的朋友对你有用吗?。”聂荣问林杰。
“人在社会上混,什么样的人都要交才好。多个朋友多条路。说不准哪天就要找他帮忙。这种人你了解他了,也不难相处。”
到了河边公园。这时是上午十点。公园里没几个人。
林杰正在东张西望,突然从后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林杰”。
聂荣见一个一米七左右,身体不胖不瘦皮肤白皙的三十几岁男人。长相相帅气。
林杰迎上去。这男人朝聂荣看了一眼,眼里闪着犀利的光。脸上表情冷漠。
“这次过来是想筹点钱,钱转不过来了。一个朋友拿车抵压,看到当铺能抵压贷点钱不”。他手朝远处一辆车指了指。
聂荣看见不远处树荫下,停台深绿色的士。
开着车找了家当铺。当铺说,这车不值钱,抵五万都没人要。
“要筹五十万才好。你有朋友借可以帮我借点,周期顶多一个月,利率百分之三十。”瞿勇说。
林杰呆呆地望着瞿勇没言语。
快到十二点时林杰对瞿勇说“去我家吃饭吧。”
“我有事不去了。”
等瞿勇走后聂荣说:
“他就这没钱吗,为五十万跑内地来拿的士抵当。按理走私的人应不差这点钱。”
“他这人我不太了解,来无踪去无影。听表哥说公安局备案了的。他是全国通缉犯,不过象这种没命案的人,不在风头上是不会抓他的。他从不住宾馆旅店,怕公安查房。”
林杰原先为人不知道,但现在就同绵羊似的哪么温顺。
夫妻俩一个温顺另一个就一定强势,他老婆渐渐显示出了她的一家之主的地位。她在家里可以任意指责人,包据林杰的堂弟。
哪个请来帮工的男人,很快也跟这一家人混熟了。这是个嘈嘈杂杂性格的人,和许多这种层次的人一样,喜欢与人攀谈。对生活没有讲究也没想法,他哪临时凑合的女人,早起晚归也只为有个男人。而他则对别人说,女人不要他养就行。
他开摩的,兼职做热处理。对于生活没有要求的人,这种生活是自由的。
这个三十五的男人,肚子溜园身体肥壮。别看他给人打工,但随意的言谈举指中,能显出他的优越感。
林杰一般晚上开炉,这样方便偷电,即便不偷电这时侯的电也便宜点。
晚上十二点,堂弟搭上木梯,爬到房顶上的隔层里去,把暗里的电闸合上。白天为赶急货他才会合电炉边上的闸。这个请的名叫傅生的人,每晚十一点半过来做晚班。他手伸进铁门开的园孔里,拿挂在门里侧边的钥匙打开小门。
傅生和唐勇把工件丢进炉膛后,就又可以回去睡三个小时的觉。他习惯这种懒懒散散的生活,在这之前,他还觉得自己是过着,窝窝囊囊的生活。可现在看到这一家人生活时,他感觉自己简直可以说是个快活的人。
林杰租户周围的人本地人居多。聂荣很快就熟悉了几个住在附近的人。每次送货来,他会在这侍上几个小时。这个叫金角湾的地方,离林杰原租的房子不远,只隔一条马路。
聂荣来的多了,听到些稀奇古怪的事。
唐勇说“这屋边的大樟树有时到晚上,会发出作隆隆打雷的声音。”
有几百年且生长怪异的老樟树,有一些奇淡怪论也不奇怪。人们习惯对老的东西产生一种敬畏,也喜欢神话它。比如老庙、老屋、老树,这些久经年月,显得古旧斑驳的岁月沧桑,会令人遐想。
林杰隔壁是个木匠,后改杀猪现在又改开车了,他年龄快四十了,人长的单瘦一头卷发。没事的时候他也喜欢跑到林杰这边来,林杰有要发的货,有时也叫他的车。
这个名叫殷石的人,喜欢嘻皮笑脸,是个人源极好的人。
为了证明唐勇说的奇里古怪的话,聂荣受好奇心的驱使,到住在隔壁的殷石的家里。
要了解稀奇古怪的机会倒是不多,所以有这种机会他岂肯放过。
殷石家房子是人字顶平房,面积很大也是老户型的。
所谓老户型就是,进二扇的门后是个有三、四十平米的堂屋,堂屋正面对着大院,堂屋两边分别有二间卧房。
兄弟二人住,他兄长和嫂子住左侧,他和老婆住右侧。厨房也是各自用各自的。
聂荣进去的时候,殷石正在做木工活,应该是做个小方桌,因为他正在拼一个四方的小桌面。他是木匠出身,可以看见堂屋里有长条砍凳,锯子斧头之类的工具。他把一只铅笔夹在耳朵上,嘴里刁着烟。见聂荣进来便直起腰笑起来。
殷石笑起来眼睛就迷成一条线,他眼睛並不小,只是习惯性的笑的过了点。
“稀客。今天有空到这里来喽!”他抽过来一条矮靠背凳子,递过一根烟。
“你爱好挺多,这是在做什么。”聂荣问。
“做个吃饭的小四方桌,原先那个旧了,本想去买,可买的太不结实。我做过木匠。”
“做木匠攒钱。记得小时候家里请个木匠,要包吃包住还要另拿一份工钱,价格好贵。有的木工货一做就是一年。”聂荣说。
“那是牛年马月的事,自有了木工机械又有了家俱加工厂后,这行业就不行了。我也运气不好,后来改学杀猪,杀猪又有了屠宰场,不盖章的猪还不能买。没办法,只好花十七万买了台车拖货。人就是个命你不认不行。”殷石笑着说。
“十七万,哪你有钱。一般家庭拿不出这多钱。我看了,这附近你房子也是砌的最大的。”
“钱是攒了点。单位工资二、三百元钱时,我能挣一千以上,好的时候可到二千。后来这行业不好了,我又学杀猪,杀猪也是技巧性行业,这里面也有许多猫腻。我自己调猪,就省得中间人提价。我买出的价比市场便宜点,很容易买了。一般能赚对开。如果注点水,秤上少点”。他狡黠地一笑说:
“杀猪买肉比做木匠强多了。”
“你现在跑货又是攒钱的行业。你财运一只很好。”聂荣说。
“想是这么想,只要不欠钱关系户多,最好有定点拉货单位。不愁业务就好办了。但不要象林杰哪,这个月的钱,要拖到下个月或下下个月,哪就不好做了。”
“他欠你钱又跑不了。”
“跑是跑不了,可钱放自己口袋里才是自己的。”
“哪是。”聂荣说。“我过来是想问下,听唐勇说哪大樟树有些怪异,有时晚上会发声响。你是这里老住户,我好奇过来问问。”
听聂荣这么说,殷石显得一本正经地说“这事是真的,不止一个人听见过,有时天气很好没一丝风,也会突地听到雷鸣。还有人看见树上爬着大蛇。我做木匠杀过猪,师傅教时会告诉你有鬼神。鬼怕木匠的斧头、斧头叫奎木狼,刀具叫娄金狗,墨斗叫鬼金羊。睡觉时若鬼压身动弹不得,只须用木斗在房间窗子外弹上一墨,鬼就不敢进来了。墨斗加了鸡血和黑狗血,什么妖邪都不怕。屠户的刀也是辟邪之物。”
“讲的神乎其神。唐勇还说坡上百米处,有个院子围起的二层楼闹鬼。”
“哪里原来是座庙,后来被人推平了砌房,房子砌好后说闹鬼,具体说是有唱戏的声音,开灯后又被关了,晚上黑暗中还会有人打手和打头。前几年有个放蜜蜂的,在附近放蜜蜂,见房子空着就进去住,只住了一晚就走了。附近有人砌房时,把材料放在院子里,人在院外守。说晚上看见黑影在哪蹦蹦跳跳。不管别人信不信有鬼神,反正我信。”殷石说。
“讲的活灵活现,让人不信也信。”聂荣应承着说。
“不信也没关系,你进去住啊。”殷石说。
“这是个理。”
聂荣只远远看过哪栋楼房。哪是栋三层平顶小楼房,外面砌了围墙,有个很大的院子。从大铁门条状的宽隙中望进去,坪里己长满了一人高的草。楼房还显得很新,门和窗户都是关着的。只远看就有压迫恐惧感,这么好的楼房没人住,看来闹鬼之说也不是空穴来风无稽之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