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奥克斯一向很相信自己的直觉,事实也证明了他的直觉大部分情况下不会有太大的差错,所以他有些犹豫。他想把这种药剂炼制出来试一试,看看究竟有什么效果,最起码也看看它的成品是什么样的。但这个配方实在是太简略了,简略到似乎只是一笔带过,他不清楚它是否有副作用或者是否有害。如果它没有什么大的效果,只是浪费了时间而已,但如果它有毒,半恶魔的身体可不能让他在任何一种毒液下都幸免于难。
这样做的风险绝对不小,一般来说,亲自去试验效果不明的药剂的炼金术士都只有一次机会,下场也不过两种:要么名人堂,要么先贤祠。
这样的话,要不找个卫兵来试验一下算了。如果他一旦不幸为光荣的列奥纳多第三顺位继承人的创造性重要研究献身了,回到领地之后就把他厚葬,然后优厚地补偿、照顾他的亲属······不,不行,不能这么做。倒也不完全是因为他的仁慈和良知不允许他罔顾别人的生命----事实上这个理由只占很小一部分。更重要的原因在于,有很多针对精神力的药剂作用在其他人身上的效果并不是那么明显,甚至会完全无效或者取得反效果,如果想得到关于炼金产物的正确认知,一般来说,只能由炼金术士亲自确认。有很多炼金术士,其中不乏炼金大师,因高贵而执着的探索精神,本着实践决定认识的思想,从推动炼金术发展和创新的崇高目的出发,以大无畏的勇气与行动力为基础,在试验自己的炼金产物时献出了宝贵的只有一次的生命。这也是炼金术士之所以稀少的原因之一。
看来只能自己亲自来试验了,迪奥克斯一时难以抉择。他盯着那页内容,看着那个配方,进行着激烈的自我审视、思想斗争。在他的精神海中,仿佛有两股截然不同、对立相反的力量和思想在不断地交锋、搏斗、决战。迪奥克斯似乎能看到这两股力量幻化成了两个小迪奥克斯,一个本着知识至上的原则,有着旺盛的求知欲,一个本着生命至上的原则,有着旺盛的求生欲。他们的战斗浩荡而残酷,胜利的天平也摇摆不定······
“迪奥克斯阁下,您没事吧?”在迪奥克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时,阿尔芙罗兰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迪奥克斯回过神,看到的是骑士少女略微担心的眼神。
“不,我没事,阿尔芙罗兰。只是稍微想了些事情。”迪奥克斯与那双蔚蓝色的眼眸对视了一瞬,不知为什么居然有些脸红。他移开视线,解释道:“我看到了一个比较感兴趣的配方,再考虑虑要不要把它炼制出来。”
“如果有危险的话,还是算了吧?”阿尔芙罗兰不是很懂炼金术,但是效忠者的安危在她心中是第一位的----虽然她现在只能说是临时做了迪奥克斯的骑士。如果迪奥克斯想要以身犯险,她觉得自己有义务阻止。
“没关系,只要注意一点的话就不会有问题的。”迪奥克斯一笑。阿尔芙罗兰的关心他看得出来,也很感动,但他心里的战斗已经有了结果。
我爱生命,但我更爱真理啊。迪奥克斯叹了口气,他早已做好了觉悟。如果因为未知而丧失了对新事物的热情和尝试的勇气的话,他也就不配再做一个炼金术士了。
从他记事起,无论是怎样的困难都从未退缩过。家族也好学术也好魔法也好炼金也好,没有什么能将迪奥克斯·列奥纳多打败。这一次也是一样。
现在要做的就是准备炼制所需要的原材料,这些让人困惑的材料也并不是轻易就能收集完全。事实上,那个蛇的第三颗牙齿他到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这份原料单中有的素材比较容易收集,有的可能要到黑市去才能买到。以往采购的事都是埃里克森叔叔找人代劳的,可现在既然已经到了罗克布里克,已经有着庞大而丰富的贸易市场,不去自己体验一下就有些可惜了。现在戒严的封禁已经解除,他决定自己去一趟交易市场。
第二天一早,迪奥克斯就带着自己的魔具提着一口袋金币出门了。大恶魔身上披着斗篷,骑士少女全副武装,也跟在他后面。管家想要派护卫保护迪奥克斯的安全,毕竟前几天发生的事情戒严并没有调查出一个结果,但被迪奥克斯无情拒绝----如果真的连大恶魔和杜兰德尔都无法保证自己的安全,家族的卫兵来了也只是送死而已。
经历了两天的戒严,罗克布里克的街道上更加熙熙攘攘,人们似乎都在宣泄整整两天没有出门的苦闷,今天的罗克布里克比往日还要繁华。街道两旁,各种店铺林立,商业作为多尔夫的支柱尽情地发挥着自己的作用,推动着资源的飞速流通。武器、防具、食品、服装、魔法道具,在这里你几乎可以找到想要的一切。不止是矮人,道路上来来往往的什么种族都有,人类、兽人,甚至包括一些混血的半兽人,都在这里和谐而自由地生活着。矮人们虽然是国家的主人,但对外来种族并不排斥,在其他国家很难看到这种各个种族的大聚居现象。许多研究社会学的学者常以矮人国作为一个特殊的案例来分析种族与种族之间和平共处的可能性,这也是多尔夫的魅力所在。
迪奥克斯是第一次来,他并不知道哪里是有卖炼金术的素材,但这个问题非常好解决。他在路边稍微站了一会,马上就有一个穿着马裤马靴的人类走过来殷切地询问:“先生这是要去哪里吗?罗克布里克大得很,想找个地方可是太难了。不如您和您这二位朋友上车,我带您过去吧?”
没错,马车夫,城市的灵魂所在,这是永远能体现出一座城市发达程度的标志。魔法并不是人人都会,骑士般强健的体魄也不是坚持锻炼就能达到的水平,对普通人来说,舒适而简便的马车仍是出行的最佳选择。贫瘠的小镇子是不需要马车的,一座城市中有多少专职的马车夫,这座城市就有多发达,这是最简单不过的、小孩子也知道的道理。像罗克布里克这种规模的城市,马车夫们甚至结成了自己的公会。只要你在路边停留上几分钟,一定就会有人主动走上来询问你的目的地,他们就是出行最好的伙伴。根据你穿着打扮的不同,来的还会是不同档次的马车,这点非常有趣。
来询问迪奥克斯需不需要马车的是个人类,看他的模样应该是个帝国人,不知道已经在罗克布里克住了多久。相比那些虎人豹人们驾驶的马车,能坐上同胞的车当然是更好一些,迪奥克斯笑着点了点头。
不过他并没有坐在车厢里,将莉莉丝和阿尔芙罗兰扶上车之后,迪奥克斯坐在了马车前面车夫旁边的空位上,他有些问题想咨询一下这个马车夫。
车夫明显没想到这个身穿华美服饰的年轻人会坐在自己的身边,那通常是坐佣人的位置。不过,他的爱车是用自己辛辛苦苦赶了几年普通马车赚的钱购置的高级马车,一向是服务这些贵族富商的,已经有丰富的经验,也并不是十分紧张。
“先生,你要去哪里呢?”男人拉起了缰绳,问道。
“额,我想去一个能买到炼金材料的地方,您知道在哪能找到吗?”迪奥克斯想了想,他也不知道那种地方究竟应该叫什么。
“炼金材料吗······真是比较冷门的爱好啊。让我想一想,先生。对了,我带您去玛塔尔夫人那里吧。她应该可以帮到您。”
“玛塔尔夫人?她是个炼金术士吗?”迪奥克斯顿时来了兴趣,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一个真正的炼金术士了。
“没人知道她是做什么的,先生。说起来,她可是这罗克布里克的风云人物。无论你想要什么,合法还是不合法,她都能弄得到。”说起玛塔尔夫人,车夫语气中满是憧憬和崇敬,从他的语气中,迪奥克斯听得出,这位女士在罗克布里克享有盛名。但是,这样一看,似乎她不是个炼金术士,更可能是情报商或者中间商?迪奥克斯稍微有些失望,不过他也习惯了。现在,他对这名车夫的身份更加感兴趣,因为他的一言一行都像是从帝国来的,简直是帝国南方民众的模板型人物,踏实、勤劳、狡黠但可爱。
“你是帝国人吗,朋友?”
“哦,是的,先生。我是个帝国人,来自那不勒斯海岸,不过我已经来到罗克布里克有二十年了。”提到故乡,车夫立刻来了兴致,他的话匣子被打开了,立即开始滔滔不绝起来。这也是马车夫们惯常的消遣寂寞的方式,毕竟一天到晚都在赶车,实在是有些乏味,所以老资历的车夫都是有机会就和乘客喋喋不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