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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探寻恩萨亚

一大早,我的向导就来了,这个向导个子矮小,长着一张惹人发笑的大咧嘴,炯炯有神的眼睛,让我觉得他一定比一般人有智慧。为了避人耳目,他都不敢到学校的大门口,而是在旁边的树林里等着我们。这个学校是虽佛教慈善团体,而作为管理者的大师姐却相当严苛,若知道我们擅自远游,她也一定会煞有介事地找我们麻烦。

我和尼可儿悄悄地溜出校区,在附近的公路上搭上了一辆迷你公交车。车上实在是太挤了,小小的车厢有十二个人,车厢的铁皮已经变形的凸凹不平,车门砰地关起来就像扔一块大石头一样粗鲁。我此刻就按照经验行事,开始设法和坐在副驾驶位置的两个人换座位,那两个起初不同意的人,看到我拿出的两张五百夸恰时,就接过钱去,二话不说就自觉地提着自己的小包到后面的车厢找位置去了。我和尼可儿换到副驾驶的位置后,车厢里的人们开始骚动起来,我感到气氛不对,虽然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似乎对我的行为很不满。这时,我的助理简向导一下子站了起来,他的个字不高,即使站起来,在拥挤的车厢里也不那么显眼,他把袖子一撸,伸出他那短小却鼓着二头肌的胳膊,十分严厉地回应车厢里叽叽喳喳的人们,然后车厢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我赶紧问向导是怎么回事,他说这些人觉得我搞特权,外国人也应该和他们坐一起,然后他就警告这些人,谁如果要欺负我们,他就会和他们拼了命,接着大家就被吓住了。看来我真是没有选错人,虽然他的个子小,可是能为了我们而拼命,我能找到这样的助理实在是幸运。副驾位置的好处,不光是可以尽收沿途的风景,还可以听到汽车音响了播放的非洲音乐,这能让你忘记自己坐的是一辆破旧和拥挤的迷你公车,一路上都洋溢起来。

通往渴望之地的遥远旅途,像一条在绿野中随风自在飙摇的丝带,自由穿行的心,只要一想起恩萨亚湖的面容,疲惫与困倦便烟消云散。据说那里鲜为人知,且异常美丽,像时光隐藏起了自己挚爱的女人,不舍得为世人所显。

如何歌唱,如何欢呼,才能表达这一刻的恣意和快乐?这一趟去往恩萨亚(马拉维湖)—非洲第二大湖,不是渴慕她的虚名,而是眷恋她的,流芳着尘世之外的纯情。

身边的草原一直延展到与天空相连的地方,一路似乎都刮着幸福的旋风,不时把我的心从我的身体拉出去,狂奔或者飞翔,很远很远,远过对爱的渴望,远过一切现实的羁绊。

她怎么能够如此肆意放纵啊?如海洋一般,淹没了所有的生命。就尽情地淹没吧,那不是无情的灾难,而是无尽的赠予。千万的生命,消失在绿意的胸膛里,在那里深情地接触,温馨地消失。

这里经济确实贫穷,而生命和自然是如此丰富,它还保留着地球原初的热情,人与动物,一视同仁,死亡也不会在心灵留下巨大的伤口,他们领受生命时段的欢乐,没有对长久的渴望,在人类文明的脚印下,有太多残忍的痕迹,而这里却有着更古不变的宁静纯粹和欢乐。

请不要鄙夷这里浅薄的财产,不要以骄傲的文明人姿态藐视这里的生活,这里还留着地球上最宝贵的財富,我们来看看,默默领受,默默离开,就已经是最大的荣耀。

牛群拦住了前进的车子,我们停下来给悠闲的它们让路,旁边连绵的小山,正被流动着的云尽情环绕,美丽的山尖就像一顆得到爱抚的心那般欣喜地看着我们渐行渐远。

散落在林间山边的房屋,带着一种倔强的孤寂,不渴望被了解,仅仅浪漫地存在着。当炊烟升起,暮色降临时,这些古老部落里的茅草屋所散发出的温馨,远胜过高楼大厦。飘飘浮浮的这一路,在这只有梦中才会出现的田野里,止不住也停不下来,直到真的就到了马拉维湖边。

看到她的那一刻,就像触摸着一个奇迹。她真的太静了,静得可以印出天空,静得就像是整片草原的心。原来这世界真的有这样一块宽广如海、静谧如溪的湖。有多少是我们所不知的美好,安静地沉在世界的某一处,而我们竟如此坦然地追求着自己的幻梦。这美丽的非洲第二大湖每曰细数着为数不多的陌生造访者的脚步。

晚饭后下起了小雨,我挽着尼可儿来到湖边,昨日篝火留下得灰烬已被雨水淋透,那时的欢声笑语也已恍如隔世。这时细细的雨,让一切笼罩着迷蒙,湿漉漉的沙滩传来清凉,把一天路途的酷热和疲惫全部消去。人们都呆在屋子里,只有我和尼可儿两个人漫步在沙滩上。

每一滴雨,每一滴落入湖中的雨,都浅浅地撞击着宁静,它们在提醒着什么呢?我们只能聆听,却无法理解。或许,有些丢失的,任凭它们怎样殷切期盼,我也不会明白,那就让自己沉默,仿佛拥有者一颗己经完全幸福沉寂了的心。

第二天从睡梦中醒釆,热切的阳光早己等候在外边。马拉维湖开始展现出一片蔚蓝,周围的小山上,猴子蹲在山尖,看到我们,还带有几分羞怯,这里人迹罕至,猴子还是挺怕人的。再次登上原始的小木舟,这种原汁原味的小木舟就是直接把树从中间掏空即可,坐在上面,连转个身都是问题,却更容易让我感受自然和原始,感受时间在这里的静止。

河边来了些妇女,她们在这里为全家人洗衣服。女人们的出现让寂静的湖畔突然有了生活的气息,给这属于宁静天际的地方带来温暖。

我和尼可儿泛舟一直到恩萨亚湖的中心,然后又登上几个湖中的岛屿,上面丛林密布,四处都是快活游荡的猴子。下午,我们一直泡在清澈温暖的湖水里,这么美妙的地方连一个多余的打扰都没有。它仿佛真的把人带到了世外之地,你会打心里想一直呆在这个地方。

昨晚是细细的雨水,今天已经全然不同。湖面的微风,吹拂着我和尼可儿轻松的漫步,柔软的沙滩,让我忍不住多次的抱起尼可儿,有时我们在沙滩上奔跑,有时我们慢慢走到湖里戏水。夜的帷幕一降下来,漫天的星辰就争抢着显露出来,仿佛挥挥手就可以摘下一颗送给身边的尼可儿。

“你看,星星都掉到湖里了!”尼可儿朝着湖中心对我说道。湖面上产生了奇异的画面,像是很多星星漂浮在水面上一样,摇摇晃晃,闪闪烁烁。

“太奇妙了!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星星飘在湖面上!难道是倒影吗?”我陶醉地看着远方,轻声地赞叹着。

“那些并不是星星,但是和星辰一样美!”尼可儿不想这么快揭开谜底,但是谜底也一样美妙。

“那还能是什么呢?”我依然觉得很好奇。

“那些正是漂浮在湖面上的渔舟,就是我们白天乘坐的独木舟,当地人会点起油灯,一整夜都漂浮在水面上捕鱼,远远看着,他们就像是漂浮在夜空中的星辰一般。”尼可儿缓缓地告诉我。

“太美妙了!”我内心的喜悦劲让我又抱起尼可儿,激动地在沙滩上一边奔跑一边欢呼,我才不管这样是不是和这宁静的星空和湖面显得十分突兀!

尼可儿坐在湖边的秋千上,这个秋千的吊绳足有八米长,我开始摇动着秋千,晚风拂起她的长发,一次又一次,她温柔地陶醉在摇晃的半空中,她的花裙轻轻摆动,纤细苗条的身姿仿佛就是这片湖泊里的仙女,在隐秘的恩萨亚湖边,她也正是我生命中的恩萨亚姑娘。一想到再也不用受到院区戒律的控制,我们可以在这块儿非洲草原之心般的湖边共度良宵,我就越加来了精神,使劲地推动着,让尼可儿摇动到半空中,听她传来快乐而惊讶声音,我们都开怀极了。

湖边的部落里,开始传来低沉雄厚的鼓声,远方星星点点的篝火,好像就在身边燃烧着,人们欢快地呐喊舞蹈,陶醉在话着的每一天的时光里,似乎过得比任何地方的人都更开心。放下一切顾虑,欢乐地生活着,不考虑金钱,不考虑明天,他们尽情地舞蹈狂欢。也许生老病死、贫穷流离都影响不了他们珍贵的所有即这平凡的一天。这湖畔、这草原、这宜古不变的美,让他们拥有绝对的快乐。

把脚伸到水里,成群的小鱼,像来行欢迎礼―样,用可爱的小嘴把皮肤上面的角质—点点儿消理掉,这些热情的小家伙儿真是让人满心欢喜,只要能够忍耐脚底传来的酥痒,就尽情地享受这里最特别的欢迎吧。

从淸晨开始,马拉维湖就与环绕在她四周的山脉一起奏起美妙的音乐。泛舟而上,身上的、心里的负累渐渐消失。随着泛起的涟漪伸开双手,释放着自由与生命,在湖面上漂泊着、庆柷着,双眼平静,而心里己惊喜的不知所措,这是非洲第二个湖,他也是非洲的草原之心,更像一块草原的宝石,深藏在非洲大地。

多停留片刻!看看,听听,她想讲述的太多了。不光把赤诚的身体浸入她的胸怀里,还有心灵和梦想。她此刻在这里,更会永恒地在这里,隽撷一份不变的眷恋与美好,并不在意我们的来去匆匆。那股清澈的渴望,不知能留在心里多久。

黄昏时,我们几个来自不同国度的客人,围坐在一张木桌上,等待晚餐的到来。一切似乎都还不错,助理开始为了晚餐祷告。只是过程中,在一位无神论的游客突然和我的助理就有无上帝争论起来,这让美好的晚餐多了一点儿瑕疵,美景当前,何须去争辩这些没有结果的事情。

恩萨亚(马拉维湖),这朵隐秘盛开在丛林深处的花朵,传通着千万年的幽香,走进我的生命。最遥远的路途,最寂寞的旅程,与马拉维湖相聚的这一刻,一切都融化在弥漫的温馨里。现在已相聚遥远并离别多年,但在心里依然想对她说:

你已,

在我此生再不可触及的地方;

可只要一想起,

就可以随时地面对你。

也许并不是有多美,

而是在我最渴望的时候,

遇见的是你,

不管隔了多久多远,

每一次,都是如此清新。

曾和朋友及爱人,

在你的身旁寻找我们的快乐,

也曾带着孤单,

去实现我生命中的一点遐想,

那时你的寂静,

全情地,

淹没了我的所有。

祈望这块东非大裂谷的湖泊,

在我来前,在我离开以后,

以及千年后你到来时,

纯净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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