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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擦药

事实证明,江边赏月这等风雅之事,终于是形式大于意义的。

对,没错,江边景色开阔,湛湛江水,徐徐凉风,怎么想怎么惬意。

但是,江边公园不仅有江,还有许多的树跟草坪,再加上这几天时不时的雨,这里可就成了孑孓的温床,蚊子的孵化场。

有时值入秋,这里的蚊子就是蚊子中的战斗蚊,个头个顶个的大,叮人吸血一咬一个准。有备而来的家庭都是驱蚊水花露水,双水齐下。而何静诗江亦杨这样突发奇想贸贸然过来的,可就惨了。

什么花前月下,促膝长谈,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他们在蚊子的眼里就是两块鲜肉进了虎狼窝,岂有不吃之理。嗡嗡的蚊子叫此起彼伏,猖狂的叫嚣真是够让人抓狂的。两人不得不一手啃螃蟹,一手拍蚊子,怎奈一手难敌众蚊,但凡是裸露在外的肌肤无一幸免都糟了难。

好不容易,终于熬到了月亮爬上天空,皎皎明月,大如银盘,确实是美的。只是再美也留不住何静诗跟江亦杨了,他们只得匆匆收拾好东西,狼狈地钻进了车子。

打开车灯一瞧,嚯,真够壮观的。

何静诗还算是好的,针织开衫多少还是顶用的,其他的地方也只是星星点点的红色小豆子,看着不算多严重。江亦杨可就惨了,他可能是过敏体质,自两条手臂平地升起的一个个【土包】,又大又肿,看起来很是吓人。

「呀~这么严重。」

何静诗小声惊呼,赶忙在自己的【百宝袋】里搜了一圈,好不容易翻出了一罐小小的清凉油,勉强是能派的上用场了。

她拧开盖住,还没吱声,江亦杨就非常自觉地把自己伤痕累累的手大喇喇地摊在何静诗的面前。

其乖巧程度,不亚于何静诗的小侄子偷吃糖果被抓,只能挨罚一模一样。

何静诗忍着笑,低头看江亦杨的手臂,有些惊讶。平时看他挺瘦的,想不到手臂竟出乎意料的粗壮结实。怎么说呢,就是不像是常年在空调房电脑前的肉鸡,倒像是只在山林里奔跑的走地鸡。

是不是他平常回去健身房锻炼呢?何静诗在心里想着。

她挖米色的膏体轻轻涂抹在那些肿起的包上,忍不住心疼地说「擦了就不痒了。」

她的话轻轻的、软软的,跟哄小朋友一样,温柔又有耐心。

而重回童年的江亦杨小朋友,心神都有些恍惚了。他垂下眼看着正专注于抹药的何静诗,动作又轻又柔,好像她不是再帮他擦药,而是像个修复的匠人在擦拭着珍贵的玉器珠宝,小心翼翼。

江亦杨喉头滑动了一下,心里五味杂陈。像这样被呵护,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打他有记忆起,杨韵岚一直是强势的,忙碌的。陪伴他最多的老江,一个大男人又能细心到哪里去。记得小时候他骑自行车摔倒,一块皮蹭掉了,老江是拿着消毒水跟棉签又倒又搓,他疼得哭都哭不出来。

后来大了,也交过女朋友,但哪个也没有像何静诗这样,为了一个蚊子包如此大费周章。

何静诗一直都是这么温柔的,不管是对他还是对其他人。

要是其他人被蚊子叮了,她也会这么细心的擦药吗?

一股挡不住的酸涩在心底掀起不小的波浪,对这个念头,江亦杨觉得很不舒服。

他的手不自觉地攥紧,手上的青筋露出。

「怎么了?不舒服吗?」

何静诗轻声问,她眼中满满的担忧,江亦杨心头血气翻腾,那股到了喉头的酸水摇身一变,居然……有点甜。

甜丝丝,香软软一点都不腻,却很上头。

看他没说话,何静诗更忧心了些,她左右看看,确认每一个地方都抹上了清凉油,却又不放心地「我没带芦荟胶出来,不然擦那个效果会更好一些。你回家涂点花露水也是消肿的。对了,你家里有花露水吗?」

何静诗抬起头,心脏猛地抽了一下。

江亦杨不知道什么时候探过了身子,她只知道,他们之间的距离好近,近得似乎都能分享比起的呼吸了。

何静诗眨了眨眼睛,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一双眼也不知道该看哪里才好,只能茫茫然地投入江亦杨的眼神中。

啊,他的瞳孔并不是纯黑色的,而是介于黑色与棕色之间。像一颗深棕色的玻璃珠子,颜色清亮,还有一股灵动隐藏其中。

【少年气】她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形容词来。是了,这股灵气可不就是少年气么?真好奇他是怎么在三十多岁的【高龄】还保有这样的气质的?

实在是容不得她多想,那双玻璃珠子一样的眼睛,怎么就离她越来越近了?近到她都能清楚地看到他根根分明,浓密卷翘的睫毛了。

啊,他睫毛的卷翘度,她可能要用睫毛增长液跟睫毛夹才能达到这个效果了吧,太让人嫉妒了。

何静诗觉得嘴唇好像快碰触到一股热源了,她突然好想润一润自己干燥的嘴唇。

嘭~!

一个异响打断了几乎意乱情迷的何静诗,还有江亦杨。

他们一扭头,只见挡风玻璃前,歪七扭八地站着两个染着菜色头发的小青年,小青年正对着车里的两人龇牙咧嘴地怪笑着。

何静诗臊得满脸通红别过脸去,而江亦杨则是烦躁地推开车门就下了车。

何静诗愣愣地坐在那,短暂罢工的大脑有了氧气的进入,开始恢复了运转。

她不自觉地摩挲着自己的嘴唇,他们刚刚……

唇边还能还记他温热的气息,就差那么一点点,一点点就要……接吻了!

接吻!

这怎么可以呢!他可是有……

何静诗面如死灰地揪着自己的衣服,低下了头都不敢看江亦杨。

挡风玻璃外,那两个喝醉了的年轻人被后来赶上的朋友强压着给江亦杨赔礼道歉。江亦杨一看自己车子也没什么损伤,也就没再计较了,摆摆手就放几个年轻人走了。

江亦杨叹了一口气,从兜里掏出憋了一晚上的烟,火焰燃烧又熄灭,一缕青烟升起瞬间就掩入了夜色中。

何静诗……江亦杨透过玻璃窗小心地看了车子里的女人一眼,昏黄的车灯打在她的头上,留下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江亦杨不是半大的小子,当然知道自己一会儿酸一会儿甜是怎么回事。这可怎么办?

江亦杨叼着烟,凉风吹起他掉落在额间的刘海,他烦躁地一把抹开。

荷尔蒙上头真是件太危险的事情了!

江亦杨连抽了两根烟才做好了上车的准备,刚刚的小插曲实在是让人尴尬,就这两根烟的功夫江亦杨就拟了不下二十条开场白,只是在坐进驾驶座后通通忘了,等于白想。

他正斟酌着开口,何静诗就抢占了先机。

「江……总监。」

江亦杨眉头一紧,江总监?这个称呼在现在听着格外的刺耳。

「嗯。」

「等下你在江边公园路口放我下来吧,我坐地铁回去就好了。」

「我送你。」

「不用了,我住的比你远,你不顺路。」

「就是绕一下的功夫。」

「我……我想自己坐地铁回去。」

江亦杨微微一怔,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冷硬】的何静诗。果然,他是吓到她了……

「好」无奈,江亦杨只能沉默的发动车子。

何静诗抓紧了自己的裙子,眼睛不敢看他,只是盯着车窗外。

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厌恶自己了。

什么喜欢是自己的事;什么尽我所能让他过得好一点……这些她跟姝彤说过的话如今再想起来就像一记又一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甩在她的脸上,头都抬不起来。

你可真虚伪啊,何静诗。

没有五分钟,江亦杨的车子就停在了地铁站口。

何静诗低低地说「谢谢」,就匆匆推门下车,连头都每回。

江亦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纤细的身影一下就没入了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他的双手不自觉地握拳,气闷地重重打在方向盘上。

懊悔像一根藤,慢慢地爬上心头。

此时不长眼的手机铃声催魂似的响着,江亦杨看了一眼来电,叹了一口气「干嘛。」

「亲爱的~我……」

柳睿锡一句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掐掉了,他愣了一秒,脱口而出「kao!」

可也只能摸摸鼻子,又再拨了一遍电话。

江亦杨冷冷地说「干嘛。」

柳睿锡立马从刚刚的骚包音换成了正经的播音腔「大哥,今晚能收留下小弟吗。我妈又给我安排相亲了,收了我钥匙。」

江亦杨本想直接拒绝的,上回也是因为收留了逃避相亲的柳睿锡。他妈就撺掇杨韵岚也给他轮着安排了好几个相亲,他可不想再把脏水往自己身上引,吃力不讨好。

可转念一想,柳睿锡这小子对女人比他是了解多……

「行」

「啊?」没费一番口舌,柳睿锡还挺不习惯的,忍不住嘴贱起来「这么爽快,你该不会是想开了,想对我……嗯?要我带个好看的睡衣吗?」

「那你别来了。」

「别别别,哥,哥,我错了我错了。你救救小弟吧。」

「行了,赶紧滚过来,带点吃的,我饿。」

江亦杨扔下电话,看了一眼地铁口,闷闷地把车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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