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朋友,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希望有朋友。
涂诗冉属于后者。
一个人对她来说,是最好的状态。
她的父母早逝,留下十岁的她与舅舅相依为命。
她并不优秀,常年是班里的最后一名。舅舅对她的学习也从鼓励到放弃。他们没有多余的钱去报补习班,舅舅只是学校的一个门卫,工资除去日常开销,还得扣下一点她的学费。“冉冉,我们尽量学,认真上课,到时候考到哪间学校,我都供你读,要是,要是真的考不上,那我们去学门手艺也是不错的,你觉得呢?”
“嗯,好。”她笑得乖巧,没有多说什么。
没有什么好说的。
她不想给舅舅再添什么麻烦。只是麻烦总会自己找上门。
当被几个女生围到墙角的时候,涂诗冉已经在思考着怎么在出校门前掩饰好自己的狼狈了。不能被舅舅发现,不能再添麻烦。
所以巴掌打到脸上的时候,她顺着力度别过了头,试图减轻一下脸上出现红肿的程度。她们没有吸烟,所以不会被烟头烫。但那边有用来浇花的水管,可能会弄湿衣服,等下放学了再去厕所换上干净的校服就好。如果她们选择继续打她的话,就把脸护好,只要不伤在明显的地方,舅舅就不会发现的。
涂诗冉还在想着那些人会做什么,忽然听到墙上的声音,微微抬头去看,有人正在翻墙。坐在墙头的时候发现了她们,然后皱起了眉头,“滚,这里是我的地盘。”
涂诗冉认得他。
那些女生也认得他,所以没有纠缠,只是瞪了涂诗冉一眼,然后转身就走。
涂诗冉欠他两句谢谢了。但是她依旧不敢开口,甚至不敢再抬头去看他,沉默着迈步,向另一个方向走去。听见了身后的落地声,但不敢转头。
她还记得最初见到他的样子。
她晚上出门去买东西,却被一些人围在小巷里,要她交出身上的钱。
她不记得他是从哪出现的了,她只记得他打跑了那些人,出手果断,然后转头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而她蹲在角落里,害怕地低下头,蜷缩起身子,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听着他离去的脚步声,说不出一声谢谢。
少年那天穿着简简单单的T恤衫,深色的牛仔裤,有点脏有点破。但不影响少女喜欢上那双看过来的深褐色的眸子。
对的,她害怕他,很怕很怕,但她也喜欢他,喜欢这个救过她的少年。
尽管再一次相遇,她依然不敢跟他说一句话。
但是涂诗冉知道了一件事,他和她同校,因为他身上穿着和她一样的校服。要知道他的身份并不难,只要假装好奇地问一下舅舅就可以了。
高二二班,穆晓阳,理科。
是个不学无术的差生,总是逃课打架,是老师眼中无可救药的学生。
和她同级,不过她是十一班。
葛时翌告诉她这些的时候,还仔细看了她几眼,“你不要学他,打架逃课一点都不酷,知道吗?”
“嗯,我知道的。”涂诗冉点了点头,没再多问,似乎真的只是忽然的好奇心。
然而第二天涂诗冉就开始有意无意地路过二班,想找到那个身影。
有时会看到那个少年趴在桌子上睡觉,脑袋埋进臂弯,只看见那头金色的短发在阳光下闪着光芒。有时会看到那个少年看着窗外的树木发呆,手上转动着一支笔,脸上、手臂上有着伤痕。有时那个座位看不到人,空荡荡的桌面上只能看见阳光下显现的尘埃,恍然若梦。
涂诗冉省下了十天的饭钱,买回了药膏和止血贴,时刻带着身上,一次次路过二班,却只是看几眼那个少年,或者那个座位,贴在裤边的手始终没有拿起过到买回的药膏和止血贴。而是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低着头走过。
她偶尔会在见到他的那处围墙下等着,想着或许能遇见他,然后把药交到他手上。
但事实是,她听到了墙那边的声音后,就忍不住躲了起来,然后偷偷地看着那人离开。
其实这样就挺好的。
谁也不会打扰到谁。
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为什么要买下这些东西呢?涂诗冉坐在座位上,望着手中小小的药膏。家里是不能放的,不能让舅舅知道。但是放学校的话,可能会被人翻出来扔掉……少女缓缓收起手指,盖住了那盒药膏,视线却未曾离开,不知道在想写什么。
被人打是很痛的,和人打架肯定避免不了被打,无论是输了还是赢了。
店员说这药膏很好用的。
我只是偷偷地放到他桌子里的话,应该不会打扰到他吧?只要放学之后在舅舅那多呆一会,就能等到他们都走光,然后可以说忘带东西,问舅舅借那一大串钥匙,如果舅舅说要跟着去的话,就说不怎么重要,等舅舅去巡视的时候,再偷偷地过去。没有钥匙就爬窗户,反正也不是没有爬过。
天真而又认真的计谋,使少女鼓起了勇气。
等到放学的铃声响起,涂诗冉将药膏和止血贴都揣进裤袋,收拾好书包,到保安亭的时候,舅舅已经和同事一起出去了。
等过了平常锁门的时间,涂诗冉也没等到葛时翌回来。
没办法,爬窗户吧。
把书包放下,涂诗冉走到熟悉的班级门口,试着推了推窗户,并没有上锁,能进去。
准确地找到那个桌面干干净净,抽屉却满是课本的桌子。涂诗冉顺手整理了一下抽屉,然后将药膏和止血贴放在了最里面。仔细地看了看,又害怕对方发现不了,于是又把东西放在了比较明显的地方。
这样,应该可以吧?
涂诗冉深呼吸了一下,转身离开,把打开的窗户好好地合上。再次回到保安亭的时候,舅舅还是没有回来,倒是有其他的保安先回来了。跟他们打好招呼,知道舅舅是去处理打架斗殴的事件后,涂诗冉就背好书包回了家。
葛时翌回来的时候,手上还带着伤,“冉冉,帮我把药箱拿过来。”
在帮忙处理伤口的时候,涂诗冉知道了这次斗殴有人进了医院,心头不由得一紧,但又很快地安定下来。他又不一定有参与这场斗殴,应该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