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开后又煮了大约一炷香功夫,李潜顾不得热自己先取了热水洗了手,然后捞起白布拧干撕下一片来,将剩下的让牛弼捏着一角提着凑近火烘烤。他用撕掉的一片蘸了热水仔细擦掉何十三伤口外面的金创药。擦完药,他捞起金针刺在何十三伤口的上方,封住血管减少流血。最后他捞起穿好头发的弯针飞针缝合。
缝合时何十三虽然觉得痛,但这点痛与伤口的疼痛相比算不得什么。他咬着牙坚持忍着不发出声音,但脸色已变成赤红色。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象关羽那样天生了个赤红的脸膛无论是疼还是羞都看不出来。
李潜前世是个急救医生,缝合伤口对他来说不过是小儿科。很快他就熟练的将伤口缝合完毕然后拔出了金针,再小心抹上点伤药,最后在从牛弼手中接过布来包扎上。
做完李潜说了句“好了,十天后拆线,这期间这条胳膊不要用使劲。”说完便将缝合针和金针扔到锅里继续煮。
何十三诧异地道:“李兄弟,什么是拆线?”
李潜一愣立刻想起现在连伤口缝合都没出现,又怎么会有拆线?遂向何十三解释道:“就是用剪刀把缝伤口的线剪断抽出来。”
“还得抽出来?那不是麻烦两次?”
李潜解释道:“十三哥,你的伤口太大,两边的肉不能贴在一起,愈合起来会很慢。弄不好两边的肉就萎缩了,到时你这条胳膊就使不出全力来。现在用针线将伤口缝在一起,两边的肉会贴着长,这样愈合起来就快,不会影响你这条胳膊以后用力。”
何十三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了。这就跟种树差不多。小树刚种下时,根没扎进土里去风一吹就倒,得支个架子撑着,等根扎牢靠了再把架子去掉,对不对?”
李潜大为诧异。他没想到何十三领悟的这么快,而且还能用种树比喻出来。他笑着点点头道:“十三哥说的不错,就是这么个理。”
何十三嘿嘿一笑,道:“以前我没追随马将军时,在司竹园阿郎家里经常种树自然懂得这个道理。”
李潜让伙夫熄了火取了锅里的东西,正要让伙夫带走,这时外面急冲冲跑来一人,进门就道:“金针呢?郎中急着用。有十多个兄弟受伤了。”
李潜一听立刻道:“十三哥,你先休息我去看看。伙夫大哥,你带着锅跟我一起去。”说完便对门口那人道:“你快带路。”
那人愣了一下,道:“我是来要金针的。”
李潜急道:“我给郎中送去你头前带路。”
那人无奈只得带着李潜和伙夫去了郎中那。
到了郎中那,李潜看到有十多人受了伤,正在帐篷外或坐着或躺着,口中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这些人有箭伤有矛伤还有刀伤,伤势最重的是那个腿被斩断了亲兵,已经疼昏过去。一名四十多岁的郎中正在给他包扎。其他几名打下手的士卒也在为另外的伤兵包扎。这些伤兵李潜都认识,正是先前一块跟随赵振国出去探查敌情的亲兵营弟兄。
李潜看到郎中和打下手的士卒都是满手是血,一会帮这个上报包扎一会帮那个伤病清理伤口,一点也不考虑会不会交叉感染,他急忙喝道:“全都停手。”
那郎中抬头看了一眼李潜道:“你是何人,为何让我们停手?”
李潜道:“我是亲兵营的。让你们停手是因为你们这样救人等于害人。”
郎中登时大怒。不过他知道亲兵营的人都是柴绍亲信,郎中虽然不满李潜打断他干活却也不敢恶言相加,冷哼一声道:“小伙子,我干郎中干了二十年,从来没人敢说我这样等于害人。”
李潜顾不得解释,道:“你若不信咱们就试试,我治一半你治一半,看看谁治的人伤口化脓的少。”
郎中听了更是满腹不悦,道:“岂能拿人命当儿戏?”
李潜道:“反正你也忙不过来,我帮你忙难道不好?”
郎中一想觉得也是,遂道:“行。不过我这边可没人手帮你,你想干自己找人。另外你治了哪些人都要记好了,出了岔子你要负责。”
李潜点点头,道:“行。”然后他吩咐伙夫道:“伙夫大哥你赶紧烧热水,就跟刚才一样。”
伙夫道:“行,不过我得去找柴火。”
李潜道:“不必。”他转头对一名正在一旁急的直跺脚的亲兵道:“张大哥,麻烦你去找些柴火来。”
李潜对他说话的那人姓张,是个火长,与李潜属于同一队。先前他们一火人也去搜索敌踪,不想遇到了十多个吐谷浑人双方恶战一场,他手下四个弟兄兵战死,剩下五个受伤,只有他自己功夫不弱也讲义气,竭力救出了受伤的兄弟逃了回来。他现在成了光杆司令,正沮丧懊恼间听到李潜说能帮忙救人,他赶紧点点头快步跑去找柴火。
趁水还没烧好,李潜抓紧先将伤兵的伤口进行初步处理,然后用金针挨个封住伤口的血管,防止失血过多而造成生命危险。
很快柴火来到,伙夫架起火来烧水,李潜摘了几根头发,又寻了些包扎用的布,将弯针、头发和布放进锅里煮。一炷香后李潜赶紧净了手捞出布来拧干,撕下一块来,让帮忙找柴火的张火长也用热水净了手,将剩下的布交给张火长,让他拿着布在火旁烘烤。李潜则用消毒过的布沾着热水一一清理了伤口,然后将穿了头发的弯针,挨个为伤兵缝合伤口上药包扎。
李潜将八名伤兵救治完毕抬头擦擦汗,却见四周的士卒都诧异地望着他。他也顾不得解释,道:“你们别闲着,将他们赶紧抬回去休息,记住伤口别沾水也别用力,另外不要让他们喝酒。十天后再找我。”
周围的士卒醒悟过来,连忙各自架了一个伤兵回去,李潜忽然想到了什么,道:“别急,”他向张火长道:“张大哥麻烦你找纸笔来,我得记下这些弟兄的名字。”
那名亲兵道:“不用找纸笔了,你救治的这些弟兄我都全记下了。”
李潜点点头,道:“那就好,张大哥做个见证省得日后小弟说不清。”
那郎中听了没说话,在其他人的帮助下将断腿的伤兵处理完毕然后取水净了手,才过来道:“小伙子,你这法子倒也新奇,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
李潜暗忖,这法子可是从一千多年后学来的。不过他肯定不能告诉这郎中这些。李潜脑筋一转,道:“这算什么?雕虫小技而已。三国时神医华佗不是还能开膛破肚救人吗?”
那郎中一愣思忖了片刻,点点头道:“的确有这么个传说。只是传说中后来华佗的医术失传了,你又如何能学得到?”
见那郎中一直锲而不舍的追问,李潜下意识地踢飞了一颗石子无奈地道:“这个嘛,是我摸索的。这还是第一次使用这个办法。”
郎中听了怒道:“胡闹!人命关天岂能儿戏?”
张火长也着急了瞪着李潜说不出话来。
李潜见状连忙解释道:“我还没说完呢。虽然是第一次用,不过这法子以前我在猎物身上试过许多次,没有任何问题。”
张火长听到这,脸色好看了许多,那郎中听了虽然愤怒稍减但依然道:“人和畜生怎么能比?”
李潜正色道:“人和畜生虽然没法比,但也有相通之处。我这法子用在畜生身上管用,用在人身上也没问题。你要不信等两天看看不就知道了。”
那郎中脸色变幻了几次。李潜救治伤兵的全过程他全都看到了。虽然他不明白李潜为什么这样做,但也知道用热水煮针、布对伤口没什么坏处,遂道:“好。若你的法子管用我就拜你为师。”
李潜连忙道:“这可使不得。”
“有什么使不得的?莫非你不愿相授?”
李潜摇头道:“不是。你比我年长许多……”
那郎中摆摆手正色道:“学无先后达者为师。既然你比我强,我拜你为师有什么不对?”
李潜见他执著,便道:“你若想学我教你便是,不用拜师。”
那郎中道:“这如何使得?这法子是你自己所创,我若学了就是你的亲传弟子,礼仪万万不可废。”
李潜想了想,道:“不若这样,我的针灸之术还很粗浅,你若想学我这法子,就教我针灸之术如何?这样咱们就算互相交流不用拜师了。”
那郎中思忖片刻,道:“这样也好。不过我得等几天,见你这法子真有效才行。”
李潜点点头,道:“那就说定了。敢问郎中高姓大名?”
那郎**手道:“鄙姓刘,名会昌,草字歧三。”
“原来是刘郎中,在下李潜,草字藏拙。”
“幸会幸会。”
李潜与刘会昌客套了几句,便告辞回了营帐。牛弼正在帐中帮着何十三擦背。见到这景象李潜也觉得浑身不舒服。
李潜看到营帐里就他们两个,纳闷地道:“那五个兄弟他们还没回来吗?”
何十三道:“他们回来了,元炳带着他们去记录军功去了很快就回来。嘿嘿,这帮小子运气不错,遇到了三个吐谷浑游骑,他们顺手都给干掉了。”
李潜点点头,然后等牛弼给何十三擦完了背,道:“辅国,咱们去洗澡吧。”
牛弼身上也一身汗正想着去洗洗,听到李潜的提议连忙点头答应。
于是李潜对何十三道:“十三哥,我们去洗澡,很快就回来你先休息一下。”
何十三道:“你们去吧。别耽误了吃饭。”军中有规定,错过了饭点一律没饭吃。
李潜应下,带着洗漱用具和牛弼去河边洗澡。六月的天气正热,洗澡的地方人不少。两人简单洗了洗,怕误了吃饭的时间,没敢耽搁便赶回来。刚回到营帐放下东西,段六指突然急冲冲跑来,兴奋地道:“那三个家伙招供了。”
李潜等人异口同声地道:“说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