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四人正闲聊着,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扣门声,济元感到有些惊慌道“糟了,不是说少则三五天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说“应该不是,居士自己有钥匙啊,要是他,他自己开门就进来了。”济元点点头道“也是啊。”
“我出去看看啊。”我披上了外套走出屋,扣门声依然是跌宕起伏,我问了句“谁啊?”“我。”回答的是一个相对苍老的声音。回答了个我字?我哪知道‘我’是谁啊?是走错门了?还是骗子?我继续问“您找哪位啊?”对方答道“这是清南大师的家吗?”原来是找居士的,可居士出了门,认识的人应该都通知到了吧?我透过门缝看了看,门外站着一个六十岁上下的老汉,穿着一身军绿大衣,头上戴着个55式冬常服中的棉帽,老汉看上去非常朴实的样子,他双手相互插在大衣的袖子里,身上已落满了积雪。我没有直接开门,透着门缝说道“居士出门了,过几天才回来,要不,您过些日子再来?”透过门缝我看见老汉脸上流露出些许失望的样子,他没有说话,回过身去准备要走,但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看,然后叹了口气。我见老汉似乎是有事相求,打开了门问了句“老伯,您找居士有什么事吗?要不您告诉我,我先帮您记下,等居士回来了,我再转达给他。”
老汉见我开门,愁容先是舒缓了下,但看见我是个半大的孩子,又叹了口气道“哎,等清南大师回来了,怕也晚了。”这时济元也走了出来,他问道“老伯,甭管有什么事,您先进屋暖和暖和,和我们说说,兴许我们也能帮上忙。”老汉依然是叹了口气,然后点了点头。
进屋后,我让老汉坐下,递上去一杯茶,老汉双手握着茶杯,低头摇了摇连连叹气。我看了一眼济元,济元率先问道“老伯,您和我们说说,我们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老汉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开口道“哎,我姓刘,家是县城北边郎家坟村的,我呢,家里头人丁单薄,没有兄弟姐妹,我老伴去世的早,膝下也无儿无女,早年老伴在的时候也收养过一个女儿,后来女儿出嫁两年,生下个闺女,但男方家想要个儿子,没日没夜的挤兑我女儿,我女儿受不了气,喝了农药也走了,后来男方也不要这女娃了,就甩手扔给我了。哎,剩下我一个老鳏夫和我外孙女相依为命。”
想不到老汉的遭遇如此的可怜,老汉继续说道“本来凭着我的手艺,拉扯着外孙女也没有什么大问题。可谁知道,上个礼拜,我这可怜的外孙女一病不起,高烧不退。县城里大的小的医院都看过了,但就是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哎。”老汉说到这,我突然想到我儿时的遭遇,和这女娃的遭遇惊人的相似。老汉继续道“看着我这孙儿一天一天的削弱下去,我是心急如焚啊。后来,听同村的人说,我外孙女得的不是实病,应该是招到什么东西了,我就四处托人打听,本来西下营有个老刘神婆,但去年也去世了。”西下营?刘婆婆?当年治好我的刘婆婆已经去世了?听到这个消息,我心里一阵的失落,当初刘婆婆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而且没有她,我也进不了禅林寺。可想想,刘婆婆年岁已高,去年去世,也得有将近九十岁的高龄了,终究也算是个喜丧,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自古以来,谁又能逃脱的了这生死之事呢。
老汉抿了口茶继续说道“再后来我又上了禅林寺,但寺内的和尚说住持下山办事去了,回到村里,隔壁的老张头说县城里还有个清南大师,我这不,一边打听一边就过来了么,哎,也是不巧啊,清南大师也不在家。”净云师父也下山去了?难道是和清南居士一起走的?我看了一眼旁边的济元问道“你师叔还在县城里么?”济元无奈的摇摇头说“也随师父他们一起出门去了。”我继续问“那还有谁在?”济元道“郝大哥,不过他就懂些布阵看风水的,这类的他不行。”老汉听后连连叹气。济元将老汉茶杯的水续满继续说“老伯,您先别着急,您刚才说凭着手艺生计,你的手艺是什么?”老汉答道“我是个木匠,早些年收收木料打打家具,最近这几年开始做寿材,虽然日子不算富裕,但我们爷孙俩过日子,比上不足比下还有些盈余。”
听到寿材这两个字,济元皱了下眉,他问道“您是做家具突然转行做棺材的?”老汉道“是啊,都是木活,也算不上转行。有一年我去县城里,看见卖棺材的,我对木活本来就好奇,进去转了转,看见棺材做工并不复杂,而且问了问价钱,比我打几套桌椅还要赚,后来就转行做这个了。”济元问道“做家具和做棺材都是木活没错,但做棺材的禁忌您知道么?”老汉楞了一下问道“禁,禁忌?我知道做棺材是给死人用的,死者为大,我平时做活也细,不敢怠慢了,所以做的活出的材好,附近几个村的也都找我来做。”济元摇摇头道“不是做活细就行了,有些禁忌是要遵循的。正常去世下葬的,不懂这些禁忌有可能没事,但是冤死的,横死的人,一定要遵守这些禁忌。倘若是火葬的,也就无所谓了,但是现在许多乡下还多为土葬,如果不在意这些禁忌,再加上选葬的地点又不对,那就可能会出麻烦。”
老汉听后脸色有些难看,济元继续问“您这几年有没有为这两类人打过棺材呢?”老汉说道“有,确实有,其实这些年打的棺材大多都是为老人准备的,但上个月邻村撞死了一个女的,二十来岁儿,好像还是个孕妇,人家急着下葬,我就赶出这么一口材来。”济元听后眉头紧锁道“寻常的棺材铺,一般会备一两口这样的棺材,棺面的漆要鲜红色,漆里要兑朱砂,棺内要用墨斗线横十四竖七弹上线,墨斗的墨里要加艾草和水菖蒲烧过的灰烬,棺椁做完后,还要在烈日下暴晒四十九天。这样的棺椁是专门为那些横死且怨气大的人准备的。您刚才说,如果是横死还是孕妇,那就是一尸两命,这类的亡者怨气极大,一定要用这种棺材下葬。”老者惊讶的说道“这里面还有这么多讲究呢?”济元点点头道“按道理说,冤有头债有主,她不先找撞死她的司机,找上您也不太合情理啊。”
老汉叹了口气说“哎,听说那个司机撞死她后,车子失控撞树上也死了。”济元道“哦,原来是这样…恩对了,棺材是您封的棺么?”老汉道“对,是我封的。”济元问“封棺用了几颗钉子?”老汉想想说“四个角,每个角两颗。”济元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哎,您真是什么也不懂啊,封棺要七颗子孙钉才是啊,多了一颗要出事的。”老汉听济元这一套话说完,起身准备跪下道“小师父,您可得救救我那孙儿啊。”济元见状急忙搀扶起来道“您别着急,我们先一起过去看看再说。”济元走到我身边问道“老伯所说的郎家坟村你知道么?”我答道“恩,在县城北边,出了城走几里就到了。”他点点头说“我去准备准备东西,咱们过去看看吧?”我问道“你有多大把握?”
他说“和师父身边这么多年了,虽说没自己单独处理过,但凭我所学所见的,应该问题不大。”我点点头看了看王伟他们两个。赵子建挠了挠头对着我小声问道“又,又是鬼啊?”我说“还不确定,但老伯所述的和我小时候的遭遇非常相似,十有八九吧,要不你们在家等着?”王伟道“我,我们也去!有阳老大在,那怕什么的。”他这话说的非常心虚,其实我打心里也不愿意带着他们两个,他们没有修行没有传承,只是普普通通的两个中学生,万一真要是遇到什么情况,我和济元又抽不出手来,凭他们自己也很难应对。但这时济元道“没事,你们就跟着我们吧,来,给你们一人一张祛邪符,你们贴身带着,一般的邪祟应该动不了你们。”他们两个接过符,赵子建半信半疑的问“就这张纸,真能行吗。”济元肯定的看着他说道“能行,要是不行你就跑。”赵子建道“要是不行,那我还能跑的了么?”济元道“没事,大不了,十八年后还是条好汉。”赵子建哭丧着脸说道“啊?我现在还没到十八呢。”我笑着对济元说“好了,你也别吓唬他们了,准备一下咱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