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之上，浑墨劈风斩浪，自东海一路北上至秦皇城。
秦皇城是太江的入海口，地处东北，离正在大肆入侵北地的金帐王国还有很遥远的距离，与镇北军驻地亦有一段地广人稀的大明版图，这意味着北地的水运十分不发达，自京城至秦皇城一路向东而竭。
北地干旱，阴寒，只是如今时值仲春，才有了些暖意。
镇守大明北大门木桐关的将士们，陆续换下甲胄下的厚实衣物，换上简单的单衣，多日守卫的疲惫也减轻了些。
“听说咱镇北军又有大帅了。”
“是啊，各位将军割据的局面大概持续不了多久了。”
“那可真好，运往木桐关的物资不必再被沿途的各位将军层层克扣，到咱们手里的量足了，咱们才好干活呀！咱木桐关可是在受第一道关，最苦的活计。”
正当几位守卫城墙的将士开怀畅聊，心情愉悦，有人一盆凉水浇了下来。
“你们几个想得美，之前咱们镇北军连续几任大帅，刚上任没多久就被各位手握实权的将军暗地里下绊子整死，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了。如今镇北驻地皆以谢天狼谢帅为尊，新来的大帅未必能过得舒坦。”
“那可不，谢帅如今如日中天，手握三万镇北精骑不说，还有那传闻中的一千重骑铁甲黑夜浮屠。要我说，朝廷直接让他当大帅，没准还能服众呢！”
“那可不一定，精通攻伐野战，手握数千铁狼卫的断崖城守将郭一羡将军也是声望极高，未必服他。还有如今在咱们城中养伤的王将军王炳真，那可是咱镇北军初代大帅王毅德的孙子，菌种不少王大帅的昔日同袍可都暗地里推崇这位王将军。要我说，他也不会服谢帅做大帅。”
恰在此时，有人呵呵一笑。
“你们几个小崽子又在他娘的这里胡言乱语，你们知道新来的大帅是谁嘛？”
此人一张口，所有人都不再吊儿郎当，而是一脸肃然地看着他。
“老伍长，您老有新消息了？”
老兵呵呵一笑。
“那可不，老子跟你们讲，新来的那位爷，是从天上来的。”
“天上来的？不是从宁宇军调来的？”
一位年轻的兵卒发出疑问。
“宁宇军？宁宇军把谁调来你们能服气，难道把宁宇军大帅胡大野调来吗？”老伍长用力磕磕烟斗，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他故意将音调降了降，像是在和下属说些悄悄话。“新来的那位，是刚从离幽道赈灾有功而返的钦差大臣，当朝二品大员，堂堂的兵部尚书，内阁阁臣于浩然。”
“兵部尚书？朝廷肯把兵部尚书派来给咱镇北军做大帅？”大家都感到不可思议。
且不说镇北军大帅与兵部尚书平级，从京城调往边境受苦，本身就是一种暗降，再说镇北军多年积弱，自大帅王毅德死后，无人能够服众，镇北军中分崩离析，各自割据，人家兵部尚书怎么会愿意来这里做大帅？
“刚立了功却要来给咱当大帅，不会有情绪吧！”
“有情绪也不会往咱们头上撒，十万金帐军队就在城外。新官上任的三把火只会帮咱们力挫强敌。”
“唉！”
正当大家群情愤慨之时，有人忍不住叹了口气。
“当初断崖城的郭一羡将军带人来帮咱们守城，那可是出了力的。如今城中来了谢帅的儿子，咱们的陈将军可受苦啦。”
确实如此，那谢天狼的儿子谢尧带着七千人马入驻木桐关，立刻就摆出一副主人翁的架势，对木桐关主将陈合的安排指手画脚，手下的七千人马也对其部署推三阻四。若非陈合与副将赵庆亭安排周密，两万守军防守下的木桐关未必撑得住这些时日。
而且能撑到此时也与城外的金帐军队消极攻城有关。自第一次大肆攻城后，这群久居草原的雄壮民族就像换了性子。每日在城外袭扰，从不肯发起一次有决心的进攻，看上去像是要诱敌出城，又像是在消耗木桐关的锐气。
但是众所周知，木桐关是守方，身后有源源不断的军需供给，而金帐才是攻方，十万大军每日要消耗的口粮可不是个小数目。为何他们迟迟不肯发动进攻呢？
……
木桐关将军府，身为木桐关守将的陈合已经在城头守卫多天，今天也才是守城之后的第一次归家。而这里，谢尧早已入主，大有他才是这里主人的意味。
然而此时的陈合却顾不上和他争这一时之气，他看着手中的军中急件，面色难看到了极点，一旁的副将赵庆亭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
“陈将军，可是那事？”
陈合微微点了下头。
“断崖城失守了，带着铁狼卫赶回去的郭一羡将军终究还是迟了一步。城中守军折损近半，被俘者皆自尽而亡。”
“郭将军带的兵身上让我看到了昔日的镇北军魂。”赵庆亭不由感慨，神色激动。
“赵将军，你真的不想谈谈你暗中效忠的谢帅吗？”
赵庆亭无言。
“郭一羡将军一定是察觉到谢天狼根本不会调兵支援木桐关才带着铁狼卫远涉数百里支援。我问过王炳真将军了，他向谢天狼求援过，并无回应。难道断崖城的失守他不该负点责任吗？”
赵庆亭想了想，叹了口气。“也并非是毫无回应，谢尧如今带领七千人马入驻此地，也为我们带了一丝生机。”
“到底是入驻还是入主？我看谢天狼是想越过朝廷，直接让我这钦定的木桐关守将滚蛋吧！带来的七千人我看就是来捣乱的。城外的十万兵马迟迟不肯发动总攻，难道不是在等此刻断崖城失守的消息传到木桐关吗？”
赵庆亭面色难看，却哑口无言。
“我只希望你记得你是大明的木桐关副将，不是他谢天狼的。希望你可以照顾好你那位关内来的小祖宗，今晚别让他再来捣乱了。”
说完，陈合放下手中信件向符外走去。
“陈将军，你已经太久没有好好休息了，不如在府上休息一下，我替你去督战。”
陈合头也不回地冷声道：“这将军府快要姓了谢，我陈某人待着不舒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