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侯语气平淡，却透着杀意。白皙结实的肌肉上缓缓浮现一道纹身，似狼头般昂扬，露出森然的牙齿。
“今天我就做一回诺门的老本行。”说着举起景月丢给他的铜板，“景月付过钱了，你们想动他，先问问我。”
他双手握拳对锤，冲人群微微点头。这是诺门的礼节，大概是要先礼后兵了。
景月感到肩膀被谁拍了一下，扭头看去，却是武当掌门沈渊河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
“替你挡下慕雨阁的追杀，是武当该做的，没有恩情可言。今天的事既然他们不想说清楚，就让我来做个了断吧！”
景月指了指赤侯，“你来晚了，人家话都放出去了，这事我管定了。”
赤侯向前走去，头也不回地淡然道：“确实。”
各派弟子如临大敌，长剑在手，身子确实慢慢蜷缩到了自家长老身后。峨眉玉琼师太眉头紧皱，刚刚众人以她为首，她可不能落了面子。
“我倒要看看，你有几分本事多管闲事。”说完，剑出鞘，足尖点地，轻飘飘向前迎去。
赤侯脚步不停，甚至没有抬手去接那凌厉的剑势。只听到“铛”的一声，率先发难的玉琼师太竟是不自主身子向后退了两步，怒急攻心的她赶忙上前又是刺出两剑，结果亦然。赤侯赤身横练，如同穿上钢盔铁甲，刀枪不入。
此刻已经离人群较远的长孙无羡和长孙家二长老相视一眼，眉眼弯弯。
“二长老，这玉琼师太好像并不精通剑法呀！”
二长老微微点头。
“峨眉的剑法却是高深，但此人并不精通，佩剑大概也只是为了门面吧！若是她早早使出杀手锏应该也不会如此狼狈。”
长孙无羡深以为然，他也不信峨眉的长老只有这点斤两。
“那位修炼横练功夫的又是何方神圣，我长孙家藏书众多，却没听过有此等横练功法。”
“这是诺门的‘铁甲功’，又称‘遁甲术’。发源于兵家军阵之法，看似横练，实则靠踩步罡，以自身为阵眼，近身者都会受限于他的周身阵法压制。是一种道门兵家至道合流的大成之法。”
长孙无羡微笑点头。心中暗想，不愧是家族派中熟悉天下武功的二长老，有他陪同增长些江湖阅历简单了许多。
同样离人群越来越远的少林小和尚没有理会袈裟上沾染的因人群疾走而带起的尘土，双手合十，做一副慈悲相。
“景月，你当日问师侄，杀一人救百人救是不救，杀十人救千人救是不救，杀百人救万人救是不救。”说着，他诵声“阿弥陀佛”，眉头再也弯不下，“若是整个江湖皆是这等不分青红皂白的过江之鲫，随波逐流只为心中那一丝浮华，那便杀了吧！”
说完，他转过身，望着下山的一级级台阶，“景月，我看得透众生，却看不透你。你真的是要为官门惨案死去的人正名吗？”
小和尚离去，大广场上早已打作一团，峨眉玉琼虽是玄宇境，可面对三十三路奇侠中排名第三的诺门赤侯，依旧不是对手。一旁还在观望的各派高手早已加入战阵，今日攻上武当本就是成名的大好时机，岂能轻易放过。
说不得，将来这也是一桩美谈。
景月看着不远处脸色逐渐病态的江湖人。扭头看向已经坐下来的武当掌门。“你看懂了吗？”
沈渊河苦笑。“哪里看得懂，我虽是武当掌门，却还没你见多识广。”
“号称武林正道的江湖人因为一桩说不清道不明的东海失踪便要群集攻上拥有武林盟主之位的武当山。他们到底是在乎那些已经失踪的长老死活还是此刻成名的大好机会。”
景月说完，望着远处一人当关的赤侯，眼神复杂。
“我当上奇侠令，这人很不服气。毕竟我的奇侠令当得莫名其妙，他又是除了墨侠常道南和剑盗明格之外最有威望的奇侠，可现在却是他挡在我的身前，你说我这个奇侠令是不是当得很儿戏。”
沈渊河抬起头，看了看身后肃然站立的一众武当长老。
“我又何尝不想像你这样笑傲江湖。可身后还有他们，还有山下‘真武当兴’的责任。我代表的是武当，面对问责之人却是没有丝毫办法。”
“你就不怕是有人在推波助澜吗？”
“嗯？”沈渊河翘起二郎腿看向景月。
“至今为止，失踪的人可还没有下落。若是有心人带走了他们，可不像是善意。说不准便是已经算准了有人会找武当的麻烦，正待坐收渔翁之利。御天教在万剑山庄墨玉龙鳞之争中露面，秋阑湖底又出现了西莹国的血月宗圣女，京城有上楚进贡墨玉龙珠，阳关道的乾门村更有往生门高手想要兴风作雨广布雾阵，意欲在京城以南不远的阳关道上割据一片土地，期间更是出现了赶尸派的秘术，如今乾门村之外的一处宅子里还关着那些尸化的村民和派进村中的六扇门清音房高手。”
沈渊河收敛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情，用手捏了捏有着些许青须的下巴。
“中原生出乱象，正道先行。”
景月双手交叉顶住额头。“我只怕有人在下一盘很大的棋，所有人都只是顺心而为，不察有疑，可偏偏局势正向这那人所想悄悄动移。”
他闭上双眼，喃喃自语：“死你一家，在朝廷和江湖之间划下鸿沟，保下社稷安稳，保下江湖太平。”他忽然睁开眼，看着出招愈发狠厉的众人，嘴唇颤抖道：“值得吗？”
俗话说，两拳难敌四手。赤侯脚下的步罡终于踏乱，阵法之六爻乱动，周身横练出现一丝破绽。始终以剑进攻的峨眉玉琼师太忽然剑交左手，右掌作爪击打在赤侯胸前。
这一击带起汹涌狂风，雷霆凭空乍现，侵入赤侯体体，赤侯整个人一震，脚下步罡已停，身上的透明虚影瞬间涣散，他急忙分身后退，一退再退，直到退到景月面前。
景月站起身，走到赤侯身旁，轻声道：“峨眉的四象劫手不好受吧！”
赤侯双手握拳，悄然流转真气运行周天。“少说风凉话。”
“刚刚，谢过了，接下来，你可以歇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