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朗长河忠魂血，斩尽过往看今朝。”夏星河说着放下茶杯，脸色并不好看。
祝洪野苦笑着点点头。
“你是六扇门首尊，一定清楚当初的朗夜湖鬼市刺杀皇上一事。”他紧了紧身上的棉衣，“那张纸条上的这些话，别人不清楚，你一定也知道，太江作为中原第一运河，当初第一个靠他发家的是谁？”
“你想说江兴郡凌家？”夏星河晃了晃茶杯。“这茶水怎么苦了些。”
祝洪野冷哼一声。
“凌家在官门惨案中被满门抄斩，那张纸条又是景月的手笔，陛下不追究却反而让他成为奇阁奇侠令，生生断了你我安插密探谍子进入锦衣卫的谋划，你给我说说到底是何居心？”
“是何居心？你是在问陛下吗？他不追究景月反而把他从我们的谍计中把他摘出去升格为江湖势力十分眼红的奇阁奇侠令。他不顾你我谋划，甚至在锦衣卫与成老国公东方驰腾交恶时，站出来做了和事佬。”
“我……”祝洪野一时无言以对。
良久无言。
祝洪野的嘴唇发白。
“陛下若是任由他们双方交恶，以老国公护犊子的性格必然要给杨元亭造成不小的麻烦，到时候杨元亭可能会露出破绽也说不定。”
“破绽？你指的是杨元亭涉嫌与匪徒勾结，劫军饷？暗中安排心腹死士混迹在匪徒中杀害锦衣卫同僚？”夏星河语气平平，却透着疑惑。“我六扇门战时便是朱家军的情报收集机构，到如今却还对这些情报做怀疑反复核查，祝大人又是如何得知这些？”
“我身为兵部侍郎自然也有我的手段，别忘了二十年前我也是个江湖匹夫，江湖人脉还是有不少的。”祝洪野站起身疑惑地看向夏星河，“夏首尊可是中了什么反间计，为何对我多家疑问。”
夏星河轻抚胡须，“只是好奇，兵部于上书离开京城前往离幽道赈灾，如今身为兵部当家人的祝大人为何还有精力来考虑杨大人的事。”
祝洪野扶了扶头上的貂帽，又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可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不过是看不惯锦衣卫在京城一家独大。你我心知肚明大明建国之后，京城的‘大饼’就这么大，他锦衣额独领风骚让我们这些有功之臣心中甚是不悦，于是不得不找上他的麻烦，军饷案又是疑点重重，不能因为景月找回军饷便拿那群山贼草草定罪，既然杨元亭有嫌疑我自然要秉公执法，看看他是否真的参与其中。于公于私，一旦这件事真的和他脱不开干系，那我大明就要损失惨重，更有看不到的大麻烦。”
夏星河笑笑。
“确实，杨元亭若是参与其中那必然是蓄谋已久，说不得之前还与宁宇军和镇北军中勾结，偷偷在军饷中拿有抽成，这些事情在账本上未必看得出来。此次和上次两次大肆劫持军饷怕是要有紧急事情需要用到大量钱财，若是用这些钱养几千强军已是足够了。”
祝洪野微微点头。
夏星河扶额冷笑，“可是你刚刚说过于公于私，那我就不得不细究其中因果，于公于私，扳倒手握监察京城百官的锦衣卫总指挥使杨元亭最大的受益者便是祝大人您呀！”
祝洪野瞪大眼睛看向微笑的夏星河，
“于大人入阁两年了，已经不再把持兵部大权，而作为接班人的左侍郎你如今掌握兵部大权，一定对锦衣卫直辖于皇上不服从兵部管制耿耿于怀吧！拱卫京城的八大卫所，唯独锦衣卫不听虎符调令，若是将检查百官的锦衣卫都收入囊中，那你兵部侍郎祝洪野便是真正的一人之下啦！”
祝洪野听罢哈哈大笑。
“我祝某人为大明尽忠效死之心二十年未改，今日夏大人的诛心之语我早有预料，若是我每一步都要计较这些那也就不用做事了。难道要我身为局外人才该做这些事？那时候我无权无势如何扳倒可能危害大明的杨元亭。”说着，他激动地打了个冷战，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夏首尊之言，祝某人铭记在心，此番诛心之语我且不做计较，只望夏首尊能做好分内之事尽早查明杨元亭到底是否清白。”
小院中，夏星河拿起茶壶鲸吸牛饮。身后的屋门慢慢打开，发出吱呀之声。
“夏首尊喝茶如喝酒一般可解不得愁呀！”
夏星河回头看去。说话之人一身悬衣内衬轻甲，不似普通江湖人的打扮，更像是军队中的制式服装，脸上布满寒霜，倒不是生气发怒所致，该是天生一副冷酷脸，冷眉倒竖，无形中一股严厉之风随着那冰冷的眼神扫过夏星河周身。
“徐副统领刚才听得真切？”
冷峻汉子眉毛放缓却依旧冷气森然。
“祝洪野的手伸过了界，我会与陛下说清楚。”
“可他所言并无破绽，我六扇门也不曾查到丝毫证据证明他有问题，虽然知晓了景月的发迹之路却还未调查核实，也想不出大批军饷被劫，到底是何人作何谋划。这是六扇门的失职呀！”
冷峻汉子老气横秋地走上前拍了拍伛偻这身躯的夏星河。
“夏大人多虑了。”
“若是合适，徐副统领可否为我解惑一二。”
冷峻汉子嘴角上扬，却没有为这张脸增添丝毫笑意。
“那我就说一事，无论景月的发迹之路为何，都需要这样一个江湖人站在朝廷承认的青蓝榜之首去吸引江湖儿女与之争斗，搅动江湖风雨才能让这被尚武令束之高阁的江湖为我大明所用，那位真武榜首南宫正浩是同样的道理。不过，将景月抬得这么高，一旦他能接下，那这些就是他的。”
“奇侠令和我六扇门的清音房有些重了吧！怕是还没有江湖上的小辈找上他，他便已经被大明的三十三路奇侠吃的骨头都不剩。”
徐副统领微微一笑，坐了下来。
“你夏首尊已过古稀之年，怎么眼力还这般不济事，你当真没看出来他像极了当年的凌虚周。”
夏星河听到徐副统领的冒犯丝毫没有生气，也随之笑笑。
“哪里比得上你徐梦长，隐明卫副统领，大内第一高手，这般眼力方能看得到那孩子的远大前途。”
“可别乱说，即便他比得上凌虚周，我也不敢断定他的前程，我只是听陛下的。”
说完，两人相视而笑。
此刻的云梦山风景依旧，薄雾依然，只是今日多了些人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