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东海连天大雨，灾民搬离祖地向附近各城移动的动向越来越严重。不知当初是谁为讨好江湖人出身的一众建国功臣，极力推崇不设固定户籍以利于江湖人行走四方。
本来二十年间相安无事，如今这条尚不完善的政令终于得见弊端，四散的灾民由于房屋被毁，州府赈济粮食不足以让所有灾民吃饱，这才受灾不足一月就已在赈济灾民的地区附近开始大规模出现灾民偷盗当地人家之事，一时间偷窃盛行，偏偏这群灾民没有偷盗的前科自然也就没有盗门那群专业小偷的手段，很快就被抓获。
平日里从来都不曾住满的州府牢房如今却是人满为患，甚至有人为了吃上一顿热乎的牢饭当街耍流氓只为挤进牢房之中。可以说为了填饱肚子，不少人已经是绞尽脑汁。其中不乏脑子灵光之人，拉上三五灾民便投奔了已经成了气候的逐日国水贼，官府剿匪之能本就不足，如今当地治安都成了问题，对于剿匪更是捉襟见肘，所有人只能寄希望于大明宁宇军。
可是狡猾的水贼在沿海地区为祸多年，对于宁宇军的驻扎之地门儿清。之前在海上截停船只，无能在大明海域部署兵力的逐日国自然无方，而宁宇军水师一向受限于南阳郡，无法对主力部署在江南道的水贼形成有力打击。如今这伙水贼融合了天灾之后无家可归的灾民，据估计已经从几百人暴涨到三千人，兵器精良，只是看弓弩和随身配刀，明显是江南道海边诸城的军械。
如今那几座城只怕是有名无实，已经被水贼蚕食殆尽。
当朝首辅金英林此次出京作为钦差，第一时间出现在了南阳郡和江南道的交界之城“宋州”。随行之人皆是金家所养的死士和他唯一的儿子金善一。
金善一本来曾和薛凌旭共同剿灭慕雨阁，可惜终未建功，在别人眼中他已是薛凌旭上位的垫脚石。京城中虽无人胆敢在首辅之子面前嘲讽他的无能，但风言风语总是会传到耳朵里的。曾经前途无量的户部主事，只需要安心待上几年便可以调入天官之所吏部。自己老爹便是吏部掌握天下官员升降的吏部尚书，想来为了都可以成为国家的股肱之臣，如此方可保住金家成为庙堂之上的常青树。
可惜，这位对权利痴迷至极的金家大少爷，被皇帝贬去翰林院做了编修之后，便一蹶不振，少了平日的跋扈，甚至都快要抬不起头做人。往日的同僚也少了许多熟络。
金英林此次出京特意请求皇上把他带在身边，未尝不是让他增长阅历，立得些许功劳，总能离开翰林院那处专修学问的场所。毕竟科举刚刚结束，这位翰林院编修的出头之日是要放在今年一甲三鼎之后的。如此想来，谁知道要在院里修多久的学问才是个头。
金善一离开京都后，确实感受到了一份轻松。在京城中，曾经出入户部衙门的金善一大人收到的尊敬不次于户部尚书，如今在翰林院这群不通官场事故的书呆子面前只能低着头做人。
“成宁呀！”
“父亲。”金善一听到父亲叫他，立刻回应。金善一，字成宁，金英林在他七岁时亲自起的。
“你知道为何江南道大乱吗？”金英林的双眸停在眼前的地图上，眼神凝重。
“自然是因为江南道富饶，且远离宁宇军驻地，作为水匪登陆之地最为适合。借此为土壤可以快速成长，如今已是三千人之众的逐日国水匪在兵力薄弱的江南道扎根，若想拔出必是难上加难。”金善一侃侃而谈。
“你这锋芒毕露的样子确实还是差了薛家那小子一点。”金英林打断了他继续说下去，话语中透着严厉。
金善一立刻意识到自己失态，在最了解此地情形的父亲大人面前卖弄岂不是班门弄斧。虽然听到他不如薛凌旭心中不服气，但还是耐着性子低声道：“父亲教训的是。”
金英林看着一旁心中有气的金善一，低声斥道：“浮躁。”
金善一不敢答话，只是静静地跟在金英林身后，一同看着平铺在桌上的地图。
“江南道毗邻江兴郡，曾经受了那地不少的泽惠，再加上多年来同逐日国进行海上货物运输交流，富饶程度这些年来已经隐约超过了当年的江兴郡，若是不提薛家立足的成庆府，便是江南道在大明便是一枝独秀。水匪横行于海上，我大明出师力有不逮，但来到陆地，本不该如此难堪。即便江南道兵力薄弱，也绝不是几千水匪可以横行。”
“那是为何？”金善一疑惑发问。
“江南道有人通敌。”
“通敌？父亲大人，江南道在大明和几千水匪之间选择，只要是有脑子的人都会选择大明才是，怎么可能因为几千匪徒而通敌呢？”
“所以说，这明面上的匪徒背后未必没有其他势力。”
“什么势力？”
金英林笑笑，用手指指向地图上的海边，“逐日国，上楚，亦或是更北一些的金帐王国。任何一方势力都可能是他们背后推波助澜的暗手。”说到这里，他的脸上悬起几分严肃，“但愿不是他们一起就好。”
金善一摇摇头，“我大明立国三十载，如今的繁荣已经足以比肩大楚雄踞中原的鼎盛时期。北有金帐王国和上楚，南有南蛮诸地，西南的西莹国，西边的大周，东海之外的逐日国和一众小国皆是不足为惧。”
“你曾在户部任职，你说说如今江南道、南阳郡等地天灾人祸，人去地空，若是这场风雨导致连年歉收，我大明国库会成什么样子。还有钱打仗？”金英林说着，叹了口气，“到时候把这些年金家贪墨的银两都拿出来也不够填上窟窿。”
金善一吓得身子一哆嗦，赶忙低声道：“父亲，慎言！”
金英林笑笑，“无妨，只要吃相好看些，即便皇上知道了，也还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他话音刚落，屋外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金英林的属下抱拳道：“大人，外面有人自称武当派清晨道长，想要求见。”
金英林赶忙道：“快去请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