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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快给二小姐看座。”王夫人似是想了到什么,脸上带着亲切的笑意,吩咐紫竹,又对紫梅说,“叫外面的人都散了罢,有什么事儿明日再来回。”

青篱还未来得及出言阻止,紫梅已挑了帘出去了。便就着紫竹搬来的椅子坐了。

紫竹放了椅子,与柳儿杏儿两人使了个眼色,三人退了出去。只留紫梅在一旁侯着。

王夫人端起桌上的茶杯,低头喝了一口,才笑道:“你回来几天了,屋里可缺什么短什么?”

青篱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恭敬疏离的回道:“谢太太挂心,都不缺。”

王夫人也没想她会说出缺什么的话来,不过随口一问,不过青篱的态度还是让她脸上闪过一丝不悦,随即掩盖了去。眼睛盯着门帘子盯了好一会儿,才道:“我知道你一向是个有主张的,可咱们苏府是书香门第,官宦世家,有些事儿啊,做之前要惦量惦量才是,莫让人耻笑了去。”

她说这话时,声音绵轻,音调拉得长长的,似是感叹,似是规劝,又似是警告。

青篱暗中冷笑,不过,她即不点破,自己也跟着装迷糊,随即应道:“太太说的是,我记下了。”

王夫人为之气结,一年未见,二丫头这油盐不进的功夫倒是愈发的长进了。心思转了几转,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你记下就好。老太太老爷这次为你可操了不少的心,你呀,日后也安份些,来年开了春,我回了老太太老爷,给你请个教针线的娘子,平西侯府的小侯爷年纪也不小了,我约抹着这亲事也快,你多学些,到了侯府自不会让人看轻了去……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

青篱仍是不接她关于平西侯府亲事的话头儿,不管是要退亲还是要应下,老太太与苏老爷才是关键,她么,自李姨娘事儿之后,她在自己的事儿说话连一分的劲儿也使不上。

从善如流的应下并道了谢,面上仍是淡淡的笑意。

王夫人的眉头轻皱,她一直都知道二丫头愈是这般模样,愈是表示着心中的主意已定,任你说几箩筐几车子的话,也不能改变半分,不由有些气馁。

当下脸色一冷,端起茶杯又呷了一口茶,顺了顺心中的抑郁之气,好一会儿才道:“行了,你刚回来,老太太即是让你歇着,我也不多留你了,你回罢。”

青篱闻言站起身子,也不看她的神色,微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她身影刚一消息,王夫人的脸色便沉了下来,手里紧紧的攥着杯子,似乎要将它捏出水来。

好半晌,脸色才好了一些,紫梅在一旁大气不敢出,更不敢上前劝慰。

不多时,秦嬷嬷从外面回来了,进屋一看太太这架式,吓了一跳。王夫人朝着紫梅挥挥手,让她出去。

秦嬷嬷这才试探着问道:“大过年的,哪个给了太太气受。”

王夫人将手一拍,咬牙切齿的道:“哪个,还有哪个,还不是二丫头。她出去一年,倒真长了能耐了。”

秦嬷嬷虽进了苏府才一年,但对太太与二小姐之间的事儿知道得却是极清楚的,她又是太太的心腹之人,从长丰回来时带回的消息,她自是知道的。

想了想便道:“太太,以奴婢看,这事儿太太为何替二小姐瞒着?挑开了不更好么?”

王夫人叹了口气,“一挑开府里又是一场大闹不说,还有筝儿呢,这事若是闹开了,可就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秦嬷嬷心道:不闹开便有回旋的余地了?

便顺着王夫人的话儿道:“太太管着家,自是要顾着府里的体面,可是愈是替二小姐瞒着,她还当是太太拿她没了法子呢。愈发的没规矩,再者她要退亲这事儿,可是犯了老太太老爷的忌讳,到时自有老太太压制她,太太倒正好在一旁看热闹。……至于大小姐的事儿,以奴婢的浅见,这事儿多半儿是不成了,太太不若早早的劝劝大小姐,宽宽她的心,莫到了跟前儿猛的一下知晓了,更伤心难过……”

王夫人听到这里心火更盛,一个二丫头,倒搅得她们母女都不得安生。

神色不明的坐了半晌,猛的一拍桌子,“你说的对,这事儿为何要替她瞒着。筝儿与岳府的多半是不成了,她让我的女儿受了天大的委屈,我自是要加倍讨回来。”

秦嬷嬷连忙赞到:“太太圣明。不过这事儿也不用太太出面,只叫贺嬷嬷到老太太跟前儿回了,咱们便等着看好戏罢。”

王夫人点点头,“你晚上悄悄的找了贺嬷嬷过来。”

秦嬷嬷应了一声,王夫人叹了一口气,半晌,又道,“去大小姐院中瞧瞧,看她在作什么。前些日子她不是想要霁月斋的蓝宝石头面?你叫王总管派人去一趟,看看霁月斋歇业了没有,若是没有,便到帐房领些银子,买来给大小姐送去……”

秦嬷嬷倒吸了一口气,“太太,可是大小姐前些日子说的,值三千两的头面?”

王夫人点点头,“去罢,算是安安她的心,叫她高兴一天,是一天。”

秦嬷嬷叹了口气,依言去了大小姐的院子,心说,哪个大家主母不是把庶女压得死死的,怎么自家太太对这二小姐确是一点法子没有,不但没法子,还得忍着气。

青篱主仆三人出了“静心院”便往回走,杏儿好奇的问:“小姐都跟太太聊些什么?”

青篱笑了笑,“能聊什么,不过是场面话罢了。”

柳儿也问道:“太太没问岳先生的事儿?”

青篱摇摇头,“倒是提了侯府的事儿,岳府的事儿半个字没提。”

看着两人疑惑不解的模样,她想了想便笑道:“请是顾着大小姐这一层,不想与我挑开了说。”

杏儿这才恍然大悟,“这么说,太太还瞒着大小姐呢?”随即又松了一口气儿笑道:“我说呢,咱们回来这两日这般的太平,大小姐竟是没找上门儿闹事……”

青篱淡淡一笑,在苏青筝眼里,她现在可是个太太的坏人啊,抢走她心上人的坏人。

二房的院子与其它的院子不同,格局整体与苏府不差相下,进了大门是一道东西的小巷子,两边各两个院子,想来是苏鸣与苏瑞的,再前往前走,进了中门,两侧是各有五间偏房,院中是青砖铺路的十字形甬道。

顺着中间的南北甬道往前到尽头,才是内院。她们三人刚到内院门口,便见苏二夫人方氏已从正房迎了出来,快步上前拉着她的手,笑道:“刚才有婆子说见你往西面去了,可是去了老太太处?”

青篱笑着回了话,又朝着方氏后面的苏瑞,调笑道:“听她们几个说,你当初非要去长丰接我回来,怎么我回来两日了倒不见你去瞧我?”

苏瑞笑了笑,却不说话。

方氏捂嘴一笑,点了点他的额头,“成日里皮得很,怎么在二姐姐面前倒腼腆害羞起来了?”

青篱也跟着又是一笑,朝着苏瑞道:“我知道了,你定然是对我这个二堂姐极度失望罢?心中肯定想着‘二姐姐怎么长得这副样?’”

“才不是!”她语音刚落,苏瑞便粗着脖子大声辩解道。

他那急切的模样招得方氏青篱和一干丫头婆子们都笑了起来。

好容易青篱止住笑,问道:“那是什么?你不去瞧我,总要有个原由罢。”

苏瑞吭吭吃吃半晌,竟是撒腿跑了。

方氏在他身后笑道:“这孩子真会跟给我点眼药,你别理他,谁知道这会子发的哪门子神经……刚才还缠着我问你的事儿呢。”

青篱这会的心情才算是好了许多,扶了方氏的手向屋里走,到了屋中才叹:“满府里也就婶娘这里自在一些。”

方氏嗔怪的瞪了她一眼,“这话是混说,苏府是你正经的家,在旁处谁还能为难了你不成?”

青篱嘿嘿一笑,不再说话。

暼眼瞧见果子盘中有她送来五香炒瓜子,一旁还有一堆儿的瓜子壳,指着捂嘴一笑,“看来这丈菊籽还合婶娘的心。”

方氏也笑,“何止是合我的心,就连你叔父也夸这个极好。连吃了好一会儿了了,惹得丫头们都笑话。”

青篱也跟着笑了一回,又问:“叔父可是不在家中?”

方氏道:“一大早上的,朱丞相派人来传话儿,说是有什么事儿,要他再去一趟。”

青篱微怔,随即笑道:“叔父现在管一国农事,自然是会忙些。”

方氏一叹,“你叔父这一年是多灾多难的,好容易得了这个大司农的官职,竟是又遇上了天灾,光是因为赈灾的事儿,愁得他日夜不安生……”

两人正说着,门帘一挑,竟是苏瑞拉着苏鸣又进来了。方氏看他俩这架式,笑道:“你倒是个有心的,二姐姐来了,知道去拉你了哥哥来。”

又朝苏鸣道:“你见天价儿的只知道读书,你二妹妹回来,也没想着去问候一声。”

苏鸣朝着青篱微一颔首:“二妹妹好。”

青篱连忙笑着回礼:“大堂兄也好。”又朝方氏道:“按理儿是我妹妹,哪里能劳动大堂兄先去瞧我。”

苏瑞这时走上前来,背在身后的手伸到她面前,青篱看去,却是一写得满满字迹的纸,伸手接了,随口笑道:“二堂弟可是在考校我的学问?”

将伸开,再细看时,却是自己先前抄袭的诗句,分别是《咏柳絮》、《咏牡丹》《将进酒》和扬万里大人的咏荷名句。

旁的倒还罢了,这将进酒是怎么传出去的?诧异的问道:“这些你从哪里得来的。”

苏瑞见她的神色,朝着苏鸣得意的道:“哥哥,看,我说夫子说的写这诗之人就是二姐姐吧,你还不信,这下信了吧。”

苏鸣一脸的惊讶,“二妹妹,这诗真的是你作的?”

青篱将纸交还给苏瑞,有些赫然的笑了,“嗯,不过是许久之前的事儿,你们哪里知道的?”

这下苏瑞脸上的得意之色更浓。

苏鸣见她应承,更是震惊不已,“这,这真是二妹妹做的?”

青篱点头,“给你们看这个的人,没告诉你们是谁作的么?”

苏鸣笑了笑,“我们新来的夫子原先是詹王爷的旧识,说在詹王府里自詹王爷那里得了这《将进酒》,恍惚听说是二妹妹的,至于后面的两首,倒不知道是从哪里得的。”

青篱了然,定然是沐轩宇说了出去的。

苏瑞在一旁笑道:“国子监的吴夫子才到学里没几天,天天拿着二姐姐的诗督促我们……”

方氏在一旁听明白这其中的原由,将纸张接了过来,读了两遍,笑着一连声的叫好:“好,好,婶娘虽不懂什么诗啊歌啊的,但也能瞧出这诗的好处来。”

说着拉了青篱的手,神情极是欣慰,“你这孩子竟是这般有才的,咱们府里的人怎么都不知?”

青篱连忙笑道:“婶娘,我这算是什么才,就凑巧做了这么几首……”

苏鸣上前两步,整衣躬衣,行了一个大礼,青篱一时避不及,生生的受了他这一礼。

苏鸣直起身子笑道:“二妹妹的诗作虽只这几首,可每一首都是传世佳作,二妹妹如此聪慧,我自叹不如。”

青篱见他面色真诚不似作假,可她这些都是抄袭来的,受之有愧,便嗔怪的瞪了苏瑞一眼,“瞧瞧,可都是你招来的。我如何受得了你哥哥的这般大礼。”

苏瑞嘿嘿一笑,依偎到方氏身边。

方氏笑着对苏鸣道:“快把你的学究气收一收,没得吓着你二妹妹。”

青篱不欲多谈这个话题,生怕苏鸣一时兴起拉着她论起什么学问来,便朝着方氏道:“来搅了婶娘半晌,我也该回去了。正巧今儿听张贵说我从长丰运来的物件儿也该到了,早些回去安置一下。”

说着起了身,“请婶娘代我问叔父安。”

方氏知她一向是有主张的,便不多留,只笑道:“你放心,你叔父那里我自会替你把话带到。”

待青篱出了院门,苏鸣仍是一脸的遗憾,方氏好笑道瞪了他一眼,“你二妹妹又不是走了极远的,想去与她探讨学问,走几步路就到,偏作这副样子。”

苏鸣一笑,略有些困惑:“可我瞧着二妹妹不欲多说呢。”

方氏敛了笑意,一叹,“也是,她个女孩家家的,便是再有才,又能如何?”

然而青篱带给二房的震惊还远远未结束,傍晚时分,苏二老爷回到院中,脸上满是笑意。

进了上房便朝着方氏道:“快,你快叫人去请二丫头过来。”

方氏满脸的惊讶,“老爷这么急着找二丫头可是有事?”

苏二老爷笑呵呵的说道:“可不是有事,可是大事!”说着又催促她:“先去找了二丫头来。”

方氏见他着急,连忙使了春雨去请,回身笑道:“篱儿下午在这里坐了小个半时辰,刚走了一会儿子,早知道老爷要找她,我便多留了她一会儿子。”

苏瑞在一旁抢着说道:“父亲,前几日我们吴夫子说的那几首名诗,原来竟是二姐姐做的。”

说着将方才的纸又拿给他,苏二老爷伸手接过来,一瞧之下,登时站了起来,“这竟是二丫头做的?”

方氏笑着问道:“听老爷的话意,似是读过这诗?”

苏二老爷道:“何止是我读过,大哥也读过。当时还赞这写诗之人的胸襟气度畅然快意,这竟是自家孩做的……”

说着将纸放到一旁,感叹,“我们苏家竟出了这样有才的孩子,我们却半点不晓。”

青篱刚回到院中,椅子还没坐热,便见春雨来请,说二老爷有请,心中诧异,略做收拾,便跟着春雨匆匆的又去了二房。

苏二老爷一家齐聚在正房,她一进门,倒被这阵势吓了一跳,连忙行礼:“叔父急着找我,不知所为何事?”

苏二老爷自今日得了长丰的奏报,心中欢喜震惊,急于求证,不及闲话,当下问道:“我问你,你在长丰时可是化名李青儿?”

青篱不防竟是这事儿,倒也没什么可瞒人的,便笑着回道:“回叔父,正是!”

苏二老爷腾的站起身子,在屋中胡乱转了几个圈,急切的问道:“这么说来,那火桶,排耙,双滑犁,压水井均出自你的手?还有圣上亲自下旨嘉奖的也是你?万亩荒地头一年亩产二石半的也是你?”

青篱微微诧异,闹不明白苏二老爷是怎么把这事儿弄清楚,十有八九是那人写了什么奏折上来,便点点头:“叔父说的这几样,确实出自我手。”

苏二老爷又问:“那长丰有灾,捐了二万石粮食也是你了。”

青篱又点头,笑道:“是了,这些事儿自然是瞒不过的叔父这位大司农的。”

方氏在旁边一时听得明白,一时听得糊涂,苏二老爷说的别的几样,她倒不知,可这火桶京中哪个人家没?

当下笑着拉了青篱的手,“你这孩子,若不是你叔父问起了,你倒是又瞒了过去。这火桶虽然简单,难得是那份儿妙想,竟是你发明出来……怪不得你叔父回来竟高兴成这样……”

青篱笑着道:“不过是一时想到的小玩艺儿,哪里值得大肆宣扬的。叔父婶娘是偏疼我,才这般夸赞的。”

苏二老爷听了她的话,哈哈大笑,“好,好,好孩子,不骄不躁的,真是难得。”

说着站起身子,“我得去告知母亲与大哥,明儿要好好给你摆一回庆功的宴。”

青篱连忙推辞,“叔父,这可使不得。那些东西不过是新奇一些,哪里值当这般大张旗鼓的。”

苏二老爷眼睛一瞪,“哪里不值当?单是圣上亲自下的嘉奖圣旨对我们苏府来说那就是天大的喜事儿。”

说着急匆匆的出了门。

青篱望着微晃了门帘,朝着方氏苦笑,“叔父竟也这个性急的人。”

方氏嗔怪的拉了她坐下,“你这孩子这会子怎么糊涂了,老太太大哥知道了这事儿,在你的大事儿许是会松一松口的。”

苏鸣听了这话脸上闪过一抹诧异,苏瑞在一旁好奇的问道:“娘亲,二姐姐要做什么大事儿?”

方氏一时忘了两个儿子在身边,随即假意斥责道:“去,去,和你哥哥一边儿玩儿去……”

苏鸣见母亲的神色,倒也猜到了这二人说的是什么事儿,虽不明白母亲为何这样说,却还是拉起苏瑞,将他强拉了去。

青篱这才笑着对方氏道:“婶娘的话我明白,可单是这些,却不足以能让老太太老爷同意退亲。再者……”

她叹了口气,想到李谔那暴怒小狮子的模样,这事儿老太太老爷同意只是很小的因素,起不了决定的作用,最最关键的,是要李谔本人心甘情愿的退婚,或者不得不退婚才行。

方氏也想到了这一层,神色也黯了下来,青篱扯出一丝笑意安慰道:“婶娘不必过于忧心。老太太老爷知道了这事于我倒是有好处的。这事儿反正急不得,再慢慢的筹划罢。”

方氏一叹,“听春雨说,平西侯府的小候爷倒也是个难道的,对你也是极有情谊的,若他也是合你心意的人,那该多好?”

是啊,怎么偏偏他不是呢。青篱心中一叹,便没了言语。

苏二老爷出了院子,先去了苏老爷处,将长丰县送来的奏折中所提到的事儿与他讲了一遍。

“大哥,你说说篱儿这孩子,竟将这样大的事儿瞒得死死的。若不是长丰县令与司农官……”

说到此处,他顿住,此时他隐隐有些明白长丰县令岳行文为何在这个时候将二丫头在长丰所做事儿详尽的做了奏报是为何了。

“长丰司农官?”苏老爷眉头一皱,“是胡海山的儿子罢?”

苏二老爷点头,“正是胡海山的儿子,这次灾荒,长丰县应对有度,不但本县的粮食没有绝收,四方涌去的灾民也得了妥善的安置。朱丞相很是高兴,要与他们二人请功,可这二人递来的折子里,将这功劳都推到了二丫头头上……”

………………………………

两章合一章更了,抱歉又发晚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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