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的问题？
哪样的问题？
这位『异时空』的成员又在期待什么样的回复？
作为当事者之一的枯楼心中一连冒出了好几个问题，而它们都被反映在了波涛澎湃的云海之中。
也对，他克制住自己想法的外溢，无声地感慨了一句，本体是游灵的他缺少真实存在的“心”，同样也不可能有其他的身体部件和器官，就连这份意识还是曾经大脑的遗留物——意识海洋就是身为游灵的他的一切。
精灵朝收敛起念想的枯楼望了一眼，仿佛是准备打趣他一般地“嘿”了一声，但是漆黑的面庞上未能产生丝毫变化。
半坐半靠在云团上的精灵小姐撩起裙摆的一角，让自己的一条腿能不受妨碍地搭在另一条腿上，坐姿更显惬意。
可是她的语气中却根本没表现出符合她行为的悠然放松，足以称得上是凌厉的话语似乎变幻成了一支搭上良弓的利箭，携带上魔法的光芒，瞄准向入侵意识海洋的外来者。
伊格纳茨的虚影摆了摆手，行为举止中并未失去淡定，也没有捎上慌张。
苍白虚影没有五官的脸上却意外地透露出一种莫名的笑意，根本不存在的眼睛将视线投向意识海洋中的精灵小姐和枯楼:
“您莫非是想要施一发『魔法·重光』么？对现在的我而言，那或许才是最为致命的。”
虚影的目光短暂地扫过位于“里侧”对他抱有显著敌意的二者，用发出声音的方式为他的笑意提供现成的证据，扩充这份情感的真实性。
【『异时空』拥有‘不灭’的特权。】精灵小姐冷然道，【纵使是神明，能做到的也唯有赋予他们重伤，而不可能为他们送上死亡。】
“啊啊……”伊格纳茨的虚影表现得像是感到懊恼似的，毫无血色的双手举起抱住他的头部，“祂要是已经做好了准备！”
异时空的魔法师没再继续说下去，他想要无视意识海洋中寄居者的存在，但仅仅是一缕灵魂分身的他根本做不出如此狂妄的行为。
下一刻，表侧的枯楼看见魔法师的虚影面向他与“纯白”抬起了手臂，一柄装饰有时钟的短杖从底部开始构建，具现在了虚影的手中。
他用那柄短杖指向了“纯白”，也似乎是在指着枯楼:
“准备充分，便去面对；若无准备，趁早离去。”
“很快你们的目标之一就会带着目标之二走出镜厅，为了回收‘果实’的力量——”伊格纳茨轻笑了一声，先前懊恼般的情绪像是只是在做样子给他打不过的精灵小姐看，“这不正是你的想法吗？把那条途径的终末带在身边，将危险引向自己。”
“你大概是认为，自己有足够的筹码与她拼搏吧？”
是为了不让可能还活着的“水之恶魔”追循着她自己辛苦杀戮得来的成果，又一次跑去危险被她诅咒了的小小和尼德林。
枯楼无言地默认了伊格纳茨虚影的说法，在向搭档俩借“晋升的果实”时，他确实有过这样的想法。
况且若是有机会解决诅咒的源头，心向着黑一侧以及杰塔的小小就会重新掌有他还是火红战士时的经验与力量，尼德林也能重获自由说话的能力。
这对他们俩而言无疑都是一件好事，所以无论最终能否做到这般结果，该准备的事情在离开希顿尔达前他还是特地留了一手的——在那之后作为枯楼的他便与现实断去了链接，身体经由“纯白”接手，强拽着卓洛一同进入了“美食之都”柚。
“水之恶魔她，”枯楼凝望着“纯白”的背影，视线仿佛是穿透了这位同行者，笔直投向了手持短杖的伊格纳茨，“有能力摧毁它吗？”
“它”指的是被收藏在镜厅中的那件“最珍贵”、“最华丽”的“神的遗留物”。
“她会去那样尝试的。”伊格纳茨的虚影没好气地说道，“自高自大且自私的蠢女人，即使成功晋升了魔法师我也绝不会允许她升入异时空。”
“成为魔法师和成为异时空的一员又不等价……”D-D轻声低估了一句，“这个世界在参照某人的说法被你毁灭之前，可能连一个有这份资格的人类都不存在吧。”
他话语中的“某人”直指纯白一侧现任的钻石魔法使，他显然并不看好对方:
“……他自认为‘安排’了一切，居然认为他能够操纵蒂尼.切亚提尔行事。”
“那位老爷子，我上次‘看见’他去了那座城市。”D-D的神情不自然地扭曲了一瞬，“也不知道会有多少条同它一样愚蠢的下等生物会被他愚弄、欺骗。”
枯楼心中一动，瞥了D-D一眼，暗影元素的魔法使唯一睁着的那只眼中发散着某种意义上的希冀，似乎也与他一样是在期待“水之恶魔”尝试成功，遗留物被破坏释放出巨额的能量。
这样一来，“第二世界”就能避免一位原罪神的回归，枯楼也能够开启或许是最关键的“入口”，D-D还能利用灵力爆发的机会完成他蓄意已久的复仇。
“你不用太过介怀，龙、你。”暗影元素的魔法使好似是想要宽慰枯楼般出声说着，“通往‘第四世界’的‘入口’会因为遗留物的毁灭而开启，也有人会代替你关照那群下……那群龙种。”
“前提是能把握住机会。”仗着里侧的神明影响不到自己，伊格纳茨的虚影霎然间模糊起来，下一刻“瞬移”到了枯楼和D-D面前，而“纯白”则被他落在了身后。
白发的少年背影一僵，显然没能想到魔法师会使用像现在这样无脑粗暴的接近方式。
明显的魔光缠绕上“纯白”的双臂，绘有不同阵眼图案的魔法阵也依次围成一圈规整的圆形排布在“纯白”的身周。
“冷静点，你这该被尊敬的奇怪存在。”
伊格纳茨的虚影使用着令人摸不着头脑的称呼，手中的短杖上飞快地跃动出一组又一组的数字，略过了代表“第三世界”的“337”后，时钟的分针迅速转到了6点的位置。
底下的数字也变成了看不清晰的马赛克，好似经历了劣化处理。
与分针的转位相互呼应，数不清的金色火苗自枯楼的身体中冒出，掠过伊格纳茨与“纯白”的头顶，在D-D愕然的目光下于半空中变作金色半透明的巨型方块，一块接着一块累叠在镜厅门口。
一旁一直以来保持一脸淡然模样的大胡子工匠也略显惊讶地挑了挑眉，其他的受邀者们则理所当然地纷纷后退到D-D身后，犹豫着是否还要再拉开一段距离。
意识海洋的投影也悄无声息地侵入了现实，将伊格纳茨的虚影赶出云海的精灵正打算将手伸向现实，不由分说地施行神明唯掌有的特权——那至少能把异时空的魔法师暴打一顿。
“你在做什么！”受到金色火焰与诡异方块的压制，行动困难的白发少年用尽全力也只能做到以最大的声音质问眼前这位异时空的成员，“你想要做什么？”
他和枯楼一样都没能把握住机会，各自让魔法师得了逞——尽管闯入意识海洋中的外来者还是被枯楼的合作伙伴用语言“收拾”了一顿。
“压制……”D-D苦笑着叹了口气，漆黑的印纹获得了一定的自由行动能力，忙忙碌碌地开始履行它们作为一种诅咒的职责。
然而这也为D-D提供了机会，暗影元素魔法使很快挣脱了对他完全不利的局面，就像是平常日子里在黑暗中疾驰时一样，轻而易举地适应了或许对其他魔法使而言等同于“精灵”的催命力量。
瞅着枯楼原本的位置向左右两侧同时拉出一道残影，虚幻的苍白云雾飘渺缠绕于两道残影周身，而它们也在不远处会聚成一道完整的身影。
金色锁链纷纷蠕动起来，相互摩擦碰撞造成清脆的声响，“封印之戒”也十分干脆地召唤来了“悬顶之剑”的影像，让它就那么“挂”在赫尔摩尔上空。
刚才……与伊格纳茨拉开了一段距离的枯楼让自己的呼吸保持平缓，心中有了些许想法和判断。
流动在他体内的“金色的血”被伊格纳茨的虚影抽取了一部分，接触空气则与灵力混合燃起了虚幻的火焰，它们只会危害到里侧而不会灼烧入现实之中，除非“里侧”已经被烧完，那么对现实世界造成威胁也会变成一个时间上的问题。
“赤珀城”现在也处于这样的状态，而枯楼心中也不清楚收回它们的方法，那些金色的血早已不再是普通的怪物之血，而是混合有大气灵力的杂质般的糟糕存在。
如果他能全部抽取完的话？枯楼低头注视着自己的手腕，他能感知到其中流淌着人类的红血——是精灵小姐为了安慰他而赠送给他的小礼物，也算是尽到了“金手指”的作用。
它们曾经几乎被消耗至尽，但在枯楼自己的努力以及他这位一直不怎么靠谱的合作伙伴的纵容下，他又重新获得了新的一批红色血液。
它们的存在能证明自己是个人类，枯楼一直都是这样想的，而他现在也“恢复”了作为人类库劳德的记忆，已经不必证明他的“坚持”——因为“坚持”已然已经化为明摆在眼前的事实，不会有人会有闲心去否认……
枯楼再次抬起头来，发现“纯白”已从伊格纳茨虚影的附近移动到了自己的身边，白发少年的额上突兀地钻出了金光璀璨的角，两边脸颊上也生出了密密麻麻紧凑在一起的细致鳞片，发散着金辉。
看着“纯白”，就仿佛看见了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