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柒柒踏入王府的那一刻,下意识的摸了摸脸,脸疼,前两天还信誓旦旦跟王老夫人说与王府没有任何关系,绝不会踏进王府一步,这不就啪啪打脸了么?
洛柒柒做贼似的在管家的带领下迈步入了前厅,还好一路上没有看见王老夫人,避免了尴尬,她不由得松了口气。
在前厅等了半个时辰王景之才姗姗来迟。
她一向没什么耐心,更何况是在如此急迫的局面,不由得面上带了几分怨念。
王景之换了身宝蓝色衣袍,脑后发带行走间飘摇,面上气色好了很多,唇边挂着一成不变的淡笑,温润如玉,风度翩翩,他并不介意洛柒柒的失礼,反而唇边弧度渐深,温声道:“这几天正忙,本想过些天再去看看你,没成想你自己来了。”
洛柒柒欲言又止,左顾右看,一副做贼的模样,王景之好笑的问道:“你这是在找什么?”
洛柒柒看了他一眼,迟疑的问道:“……王老夫人在吗?”
王景之面上的笑有一瞬间的凝滞,他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以掩饰自己的失态,而后轻声问道:“家母不在,你找她有事?”
“没事!没事!”
洛柒柒连忙道。
过了一会儿,洛柒柒又问道:“……那个……你夫人在不?”若是再被当成勾引她丈夫的狐狸精就不好了!
王景之:“……不在。”
“哈哈,那就好,那就好,我来找你是想问另一件事……”
王景之心领神会的挥退下人。
“皇上?”王景之不解的问道,“你说你要找的人是皇上?”
洛柒柒点了点头。
“皇上可从未出过京城,会不会哪里弄错了?”
“先不管有没有弄错,你把你所了解的,关于这位英明神武的皇上所有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告诉我,我保证不告诉别人,”洛柒柒双手合十,诚恳的道:“求你了。”
王景之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先帝与安老王爷之女是青梅竹马,互相爱慕,当时还是亲王的先帝登基后立其为皇后,为其废除六宫,独宠她一人,后皇后被诊出怀有龙子,先帝大喜,取名为“洛卿”,取自帝后二人名讳中的一字……”
“照你这么说,先皇后安倾是安老王爷独女,那么安锦……”
“安锦郡主是先皇后托付给安老王爷寄养,对外说是故人之子。”
洛柒柒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虽说先帝不作为了些,可其实对先皇后好的没话说。”
王景之别有深意的道:“天下人都是这样认为的……”
洛柒柒想的却是,天下人皆知先皇后只有一子,又没有别的血缘至亲,那么为何会有两个长得如此相似的人呢?
漆黑的地宫里,夜明珠散发着微弱的光亮,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仿若珍宝似的轻轻在物件上抚过,却触到了一层尘灰,那些深藏了许久的记忆也被蒙上了尘灰,似乎不再清晰,却又鲜明的仿若昨日。
任谁也想不到金碧辉煌的凤宫地下有一座地宫,而地宫里还住着一个孩童。
“我叫洛希,你是洛卿,你是哥哥,我是弟弟。”吐字还不清晰的孩童欢快的叫着。
“不要胡说,”长相绝美的女子斥道,见小孩瘪了瘪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她连忙放轻了声音温声哄道,“要乖啊,不哭了好不好?宝宝要记得你就是洛卿,燕——洛——卿,哥哥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我们拉勾好不好?嗯,真乖。”
地宫常年昏暗潮湿,不见天日,记事以来,他这是第一次见到除了顾嬷嬷以外的人——自称是他的母亲和弟弟。
胆大妄为的母亲和活泼开朗的弟弟,这是他的第一印象。
可不就是胆大妄为吗?从她们的对话中他知道,原来他的父亲是不知道他存在的,这可真可笑。他不喜欢母亲和弟弟,一个生而不管,让他从一出生就置身于不见天日之地,一个占用了他身份姓名,让他成为了见不得光的存在,于是两人每次来都会遭到他的冷待,但都乐此不疲。
五岁的某一天晚上,他假装睡着骗过顾嬷嬷,等顾嬷嬷睡着后偷偷跑出了地宫。
那是悲剧的开始。
看到凤宫的那一刻他忍不住感叹,哇!真的好大好漂亮,床也很软很舒服,一个漂亮姐姐走过来,他以为被发现了,一个劲的缩着身子,姐姐却很温柔的问他:“太子殿下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做功课吗?”
他摇摇头,不说话。
姐姐给了他一块糕点,他从未吃过的,三两下吃完,姐姐笑着离开了。
他猜测自己跟弟弟长得一模一样,所以才能骗过那些人,于是他又找了几个人做实验,果不其然每个人都是很友好的叫他太子殿下,他放下心来开始大摇大摆的溜达,见到了许多他从未见过的,心下又有些嫉妒,明明这些都应该是他的。
他溜达进了一间最大最漂亮的房子,里面有一个穿得很好看的男人直直的站着,他想要去逗逗那人,看他分不分得出来,他无声的笑着,伸出去一半的人却又伸回来,他赶紧躲在一边看着。
大门被关上,刚才那个漂亮姐姐又走了过来,对那个人说,“事已办成。”
那个男人揉了揉额头,说:“真不知道当初的药为什么没能把孩子流掉,造成这般麻烦的局面。”
漂亮姐姐犹豫着问:“陛下是真的想要太子死吗?”
那个男人冷笑着:“他若是不死,难道要朕的江山改姓安吗?祸国灾星,岂能不死?”
太子?太子不是燕洛卿吗?
他倒抽一口凉气,却发出了小小的动静,“谁?”那个男人阴狠的看过来,突然一只猫在外面叫了一声,那个男人松了口气,缓和了脸色打开门走出去,漂亮姐姐也跟着出去。
他在原地站了好久,站得手脚冰凉,一路小心翼翼的回了凤宫。
他回去的时候母亲和顾嬷嬷一脸焦急,看到他的一瞬间母亲狠狠打了他一巴掌,他都打懵了,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下一刻母亲把他搂在怀里哭,他这才知道,原来皇室不允许双生子的存在,他和弟弟只能活一个,母亲是为了保护他才会让他生活在地宫里。
他顾不得许多,连忙把方才听到的全都告诉母亲,他已经猜到了那个男人就是他的父亲,可是他的父亲却要害死燕洛卿,母亲听了却是拉着他的手腕给他诊脉,母亲是医圣的传人,医术很高超,母亲诊完脉却是一副完全不敢相信的样子,说他中了蛊。
母亲仓皇的离开了。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见过母亲和弟弟,他想过母亲会做些什么为弟弟报仇,可他没想到的是,那个胆大妄为的女人用了那样一种决绝的方式,从此将所有人逼上了一条别无选择的绝路。
凤宫的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昼夜不息,像是被施了魔咒一般,被水泼过的地方又很快重新燃起,人稍微靠近一点就会感受到皮肤的灼痛,仿佛是上天发怒,人如同渺小的蝼蚁般,别无他法。名贵的木料,丝绸被火烧成灰烬,被埋葬的还有两具尸体,天下最尊贵的两个人,也是最悲哀的两个人。
这场滔天大火在民间传出无数个版本,有人狂喜,说这是上天不满天子的政法,降下天罚;有人感叹,新的时代或将来临……
在整个京城为这场大火而影响的格局忧心忡忡的时候,两辆马车在夜色下笔直前行,最后在宫门口背道而驰。
一人去往安王府,一人去往城门外,从此走向另一种截然不同的人生。
他将要面对的是皇权争夺,暗杀无数,他将要面对的是毒蛊爆发,如履薄冰。
无路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