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上学期快结束了。
昕奇无奈的打开试卷,看着上面的叉叉叉。意料之中的结果。英语老师站在讲台上来回踱步,劣质的讲台地板被踩的咯吱咯吱响。
不久,暴风雨如期来袭。
“都高二了!高二了!有的同学英语竟然只考了37分!37分!随便在马路逮条猪也考不了这么差吧?全班45人,35人过120,41人及格以上,后面四名同学,我念念分数!”
昕奇不直觉间低下了头。
“杨永峰,88分,给我站起来!”
杨永峰向来胆小,红着脸浑身发抖站了起来。
“你还不如回家养猪去!捡个羊粪也比在这混日子强吧?”英语老师道。
“张久美,88分”
张久美很自觉的站了起来,呜呜的哭了。她是个很好学的学生,却总考不出漂亮的分数。
“坐下吧坐下吧,下次好好考,别哭了。”英语老师缕了缕头发,叹息道。
张久美依旧未动,站着小声的哭着。
“田帅,58分,给我站起来!”
田帅壮如牛,姑父就是该高中的校长,有着天不怕地不怕的为人处事态度。
“好好学吧,孩啊,给你姑父争口气。”英语老师叹道。
田帅笑眯眯的对英语老师说,好好好,以后好好考。
“昕奇,37分!哪位大神啊,快站起来让我认识认识!”
昕奇默默的从最后一排的角落位置站起来,感觉全班所有同学的眼神都在齐刷刷的看着他。
四十多岁的英语老师大步走到昕奇面前,拿起手上的一堆卷子就朝昕奇的头上砸了过去。顿时,卷子四散。
昕奇痛苦的睁开眼睛,感觉眼冒金星,他咬紧了牙齿,却猛然看到了全班的成绩单飘落在了他的桌子上,最后一排,最后一个名字,鲜红的叉号,让他顿时感受到了什么叫绝望。
在山东这个教育大省里,成绩是权衡学生地位及其重要的标准。他们没有什么捷径可走,在拼分的年代,注定了昕奇的求学孤独路。
晚上十点半放学铃声如及时雨拨开了尴尬的局面,昕奇收拾好书桌上乱七八糟的物品,戴上耳机,直奔操场。
操场上跑步的人很多,谈恋爱的也很多。为了逃避政教处的手电扫射,一些聪明的情侣换上的同性别的衣服——当然,女生穿男生衣服居多。
昕奇穿越操场,走到了石灰砌成的坐席台顶,蹲心来,无声的哭了。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高中生活的压抑与彷徨,可怜的成绩单,早已快把昕奇逼向了崩溃的边缘。他想好好学习,也确实这么做了,他是以优异成绩升到这所重点高中的。可惜,他是农村的孩子,虽然在初中成绩很优异,但那个圈子,实在太小太小了。老套的学习方法,落后的教学体系,已经在他身体里生根发芽。到了高中,他发现,那一套制胜法宝已经完全无用武之地,他几近被淘汰。
操场上闪烁着mp3的蓝色光辉,听着音乐,跑跑步,不失为枯燥高中生活中的奢侈享受。昕奇回头望着他们,悄声流泪。怎么办,他不知道。
昕奇想了好久。他想到了自杀。兄弟三个,本来就使家里负担异常沉重。偏偏他又这么不争气,成绩差,父母愁的要死。两个哥哥因家庭经济原因初中毕业就告别了学校,全家就指望他能走个好大学,不辜负王家老一辈的期望。然而,他心里明白,自己很努力,但是就是考不出好的分数。他感觉自己很没用,又感觉自己很无助。
他尝试着自杀。抓住栏杆,想狠心跳下去。当由北方来的冷风吹乱了他的头发时,他不知为什么感觉活着毫无意义。他闭上了眼睛,咬了下牙,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昕奇跳的地方离地面大概2米,还达不到摔个残疾或直接去停尸间的地步。未落地前的瞬间自然是极好的,坐过过山车的城里人都知道。但是接触地的一瞬间,昕奇还是因疼加恐惧叫出了声。
脑子一片空白,星星闪烁。这时,旁边跑来一位短发女孩,她焦急的跑到昕奇身边,“同学同学,你没事吧,你没事吧……”
昕奇闻到了一股芳香,睁开眼看到了蓝色的光芒——那是那个年代流行起来的MP3特有的颜色。夜色朦胧,他看到了一位短发女孩正焦急的看着他。昕奇深吸一口气,好香啊。
“没……没事”昕奇说,“不小心从上面摔了下来,还挺疼。”
短发女孩扑哧一声乐了,对他说“都多大了,还这么可爱。”
昕奇脸唰的一下就红了,赶紧转移话题,“同学你读文科生还是理科生啊?”
“我?我是美术生,文化课不好,嘿嘿”短发女孩回道。
昕奇听到“美术”这个词,惊讶了一下,“学美术怎么考大学?”
短发女孩乐了,“用美术当然可以考大学,像清华人大北师大,都是有美术系的!”
昕奇眼睛一亮,瞬间推理了一番:我爷爷是木匠,我爸是木匠,绘图功底肯定不错,遗传基因有了,自己画画肯定差不了。反正靠文化课走不了本科了,何不一试!
第二天,昕奇照例走到教室,照例往第一排最左边第二个位置看了一眼——小美的位置。青春期,喜欢上一个人速度快的就那么的不可理喻,就那么的让人愿意赴汤蹈火。
小美个字不高,可以算得上很低,1米52的个头,一张娃娃脸,笑起来特别特别的迷人。昕奇不知是何时喜欢上她的,伴随而来的,是日夜的思念。昕奇每晚都要听歌,JAY的《晴天》不知听了多少遍。他也曾试着像歌词那样去操场淋雨,淋去无尽的思念。当然是在晚上。结果却已被政教处主任逮住教训一番第二天班主任继续教训一番同学继续嘲笑一番结束。
昕奇喜欢她,不知道为什么。小美笑的很甜很甜,看到昕奇就给予一个甜甜的微笑。小美成绩不好,尽管学习很努力。
昕奇走到自己座位,看到发下来的物理试卷,一堆叉号搞的他心烦意乱。他随意把他折到桌洞里,开始背语文文言文。
几分钟后,小美背着可爱的书包走进了教室,昕奇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同位杨永峰戳了戳他,“喜欢上她啦?”
“没有没有”,昕奇慌乱答道,尽管如此,昕奇眼睛依旧没有离开过小美。
二决策
当时,写信还是比较流行的,在缺少认同感的年代里,班里同学都在默默嫉妒能收到信件的人。每个班都有一个信箱,放在体育馆一层。班里女同学不知为何,特别爱给别人发领来的书信,包括小美。
昕奇嘴角一弯,机会来了。
昕奇在午休前给所有认识的能联系上的初中同学打了电话,千言万语,咱们再在书信里聊。尽管初中同学们颇感惊讶——曾经的学霸为何变得如此婆婆妈妈。
但是,信件还是一件一件的来了。
三天后,上午上完两节课,照例是半小时的大休息。昕奇模模糊糊睡着了。过了没多久,昕奇突然被一阵甜美的声音叫醒。睁眼一看,我的妈,小美!
小美抱着大概十几封信站在昕奇面前,甜甜一笑,“看不出来啊,信这么多,好好学习吧!”
昕奇惊讶了半天,鼻孔里依旧是小美身上特有的芳香。看着小美离去的背影,昕奇如醉如痴。昕奇把书信一股脑丢进桌洞,幸福满满。
就这样,昕奇和小美建立起了初步联系。
高二日子过的很快,昕奇和小美依旧停留在书信上——当然,那几句话已足以让这个躁动的处于青春期的昕奇,神魂颠倒。
突然有一天,小美快速走到昕奇面前,把一折叠的纸条塞给昕奇,又转身走掉了。
速度如此之快,周围同学都没察觉到什么。甚至连昕奇,也是惊讶了老半天。
昕奇闻了闻纸条,扑面的清香。他不敢打开看,匆匆跑到教室外面一无人察觉的角落,只见上面写着:
昕奇:
你好,冒昧打扰到你,见谅。偶觉得你长的很像JAY,并且人也特别特别的好,偶很想和你交个朋友,不知你愿不愿意。每次看到你,偶总会想很多,想着想着,就觉得自己不单纯了。希望你天天开心。
小美
昕奇不知觉脸红了,感觉像做梦一番。万万想不到啊,幸福就这么无征兆的来了。昕奇走到教室,不敢看小美,走到自己座位,心依旧“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接下来的课,昕奇心不在焉,眼睛看着黑板,看着课本,心思一直在如何回复那封信上。放学后昕奇匆匆扒了两口饭,躺在被窝又把那张纸条看了无数遍。该怎么回啊。
昕奇想了很多,不过疑问一直停留在“不单纯”这三个字上,的确是非常让人容易产生遐想的三个字。昕奇想了又想,终于在晚上最后一节晚自习想好了如何回复。昕奇特地去校园小超市买了看起来挺高档的信纸,写道:
小美:
你好,很高兴看到你写给我的纸条,很高兴你如此信任我。我也很想和你交个朋友,希望你每天都开开心心的。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太多的为了别人而活,我想,只要自己开开心心的,只要我们都开开心心的,那就不愧于在这个世界上走过。
在我心中,你是最单纯最善良的好女孩,希望我们永远联系下去。我的QQ是:xxxxxxx。另外,这盘我最喜欢的班得瑞的磁带送给你,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都是听着他们的轻音乐入睡,希望能帮到你。
昕奇
放学铃声终于来了。小美走读,昕奇需要抓住机会。小美似乎知道昕奇要做些什么,支走了等她的伙伴,慢慢的收拾东西。
教室的人陆陆续续走了,小美突然起身,昕奇慌了。只见小美转身向昕奇看了一眼,双眼对接,昕奇似乎心领神会。昕奇起身把纸条和磁带夹在自己的数学书里,快步走向小美,递给了她。
小美问,这是什么?
昕奇慌忙说,回家再看。
小美看起来挺开心,装进书包就走了。
心情如释重负。跑到操场,啊的一声,叫出来了心中的喜悦。
那一天,昕奇终身难忘,因为,那一晚,昕奇生平第一次失眠了。
第二天,昕奇强打精神去了教室。看到小美换了一身粉色的衣服,昕奇甚至幻想着若干年后和小美结婚一块生活的模样。昕奇很开心。
大休息时间,小美把书还给了昕奇。昕奇激动的偷偷的翻开找小美的回复。找了半天,没有一丝发现。昕奇顺着小美走来的方向,仔细瞧了一遍,怕纸条不小心被小美弄掉了。可是,没有。
昕奇很失望。一上午的课在混混沌沌中度过。
下午,依旧无消息。
晚上,依旧无消息。
第三节也就是最后一节晚自习,昕奇按捺不住,终于提起笔,重新拿出一张看起来很高档的信纸,写道:
小美:
不知道是否打扰到你,没见到你的回信,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事,可以说出来跟我分享一下吗?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不想不想。
昕奇
放学铃声终于再次想起,小美收拾好东西就准备离开。昕奇快步追了上去,直接把纸条递给了她。小美的伙伴在旁窃语,小美面露一丝尴尬。昕奇给她后直接走掉了。
他来到了操场,发狠的跑起步来。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心中思念,心中酸楚,是旁人体会不到的。跑了几圈后,气喘吁吁,那种感觉却分毫没有抹去。
小学初中,他一直是班里的佼佼者,但到了高中,换了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无论他再如何努力,他的成绩依旧在班内垫底。父母是农村人,他们不管其它,只看结果——也就是成绩。可是,昕奇让他们失望了。
昕奇走回宿舍,怅然若失。去厕所时,看到了杨永峰在偷偷摸摸的抽烟。昕奇想都没想,直接对他说,“来根烟”。
杨永峰惊讶了半天,虽然昕奇这哥们学习成绩不咋地,但为人什么的都很好,没不良嗜好,学习也很努力,竟然也抽烟?
不过杨勇峰还是给了他一根,并亲自为他点燃。
昕奇猛抽一口,居然没有咳嗽。看来,老爸的“抽烟基因”也遗传给了他。
杨勇峰不怀好意的问,“咋啦,失恋了?”
昕奇惊慌了下,不会被发现了吧,赶紧回道“没……没有,哪有的事,就是心情不好而已。”
杨勇峰面露不怀好意的危险,昕奇无暇顾及。
昕奇边抽边难过,没有什么原因,也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自己特别伤心。人生第一支烟,就此点燃。
新的一天来临,昕奇照例回到教室。依旧没有任何消息,上午下午晚上。昕奇没有了任何心思在学习上。可是,小美像换了个人似的,对昕奇直接陌生化了。
第三节晚自习,昕奇再次拿出看起来挺高端的信纸,思量很久,写道:
小美:
你还好吗,不知为什么没有了你的消息……遇到什么事要跟我说啊,我是你好朋友,愿意跟你分享你的快乐和痛苦,只要你愿意。回个话好吗?盼复。
昕奇
这次,昕奇没有等到放学。趁着老师不在,他快步走到小美面前,把纸条扔在了小美桌子上。这个行为实在是赤裸裸的找死,但昕奇脑子一片空白。那节课也就赤裸裸的向班上人宣布,昕奇喜欢小美。
昕奇不知道小美表情是什么样的,也无暇去顾及。直接走出教室,提前给自己放学。
于是,被政教处主任狩猎住,拉去了恐怖的政教处办公室。
昕奇心情很不好,面对政教处老师的责问,他无心回答。也就因为他的无心回答,可能也就直接导致了他的叛逆,直至成功。
四、叛逆一回
第二天。
昕奇正在无心晨读,班主任来临。昕奇知道自己完了,却依旧装作无事一样继续读书。
想不到班主任走到讲台,直接把书使劲往讲台上一砸,全班顿时鸦雀无声。
班主任满面怒火,眼睛直接穿到昕奇脸上,“昕奇,滚出来!”
昕奇的心咯噔了一下,完了,大事不好。
全班人目送昕奇走出了教室。
走到走廊,班主任抱着拳,突然面露慈善,对昕奇说,“昨晚怎么了?”
昕奇不知有诈,稍微松了口气,对班主任印象大大好转,不由得浑身放松了一下,稍微倚靠在墙上,说,“昨晚突然肚子疼,急着去……”
话没说完,班主任的拳头毫无征兆冲向昕奇的心脏。
昕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差点倒地。
班主任大吼:“狗日的给我站好,一点学生样没有,再这样给我滚!”
昕奇的心一下子就凉了。完全适应不了这巨大的转变。班里鸦雀无声,班主任走到教室门口,读书声稀稀落落重新开始。
昕奇感觉丢人丢大了,突然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极大的反感。他以为班主任会了解他们,会用他们的方式对待他们,没有太多的隔阂。
然而,他错了。
昕奇自尊心很强。他果然反击了。
昕奇对着班主任就是一拳。
班主任猝不及防,大惊失色。
挨了一拳后暴怒,“狗日的,给我滚!”
这回昕奇淡定了,直接走到校长办公室。
正校长不在,副校长接待了他。
昕奇一下子就哭了出来。男儿有泪不轻弹,昕奇也懂,但就是不知为何,他很想哭。
昕奇说了事情经过,只不过隐掉了打了班主任一拳这个环节。
昕奇继续哭,副校长看起来是个好领导,直接打电话把班主任叫了过来。
班主任刚调到这个学校两年,自然对领导很畏惧。
副校长说:“这个学生,肯定是受了很大的委屈,作为老师,要为人师表,打学生,是万万不可的事情!你给我写份检讨,也算是对这个学生的道歉吧。”
班主任连连说好,这件事就此打住。
回教室的路上,班主任咬牙切齿对昕奇说,“你愿意去哪个班去哪个班,抓紧滚出我的班。”
昕奇冷笑,“你的班?学校也是你的吧?”
班主任怒道,狗日的,早晚我会整死你。
昕奇直接反向走回校长办公室。
班主任急了,赶紧把他拉回来。这块烫手山芋,真不知该拿他怎么办了。
昕奇还是给了班主任台阶下,没有去校长办公室。但是他知道,他已经彻底得罪了班主任,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
回到教室,昕奇看了一眼小美,小美却没有抬头看他。青春如梦,昕奇却再也不愿活在梦中。短暂的几天,昕奇已经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下午第一节班会,班主任公布了上次月考成绩。全班45人,昕奇32名。接下来班主任给全班学生调位。不出昕奇所料,他被调到了倒数第一排最靠边的位置。谁都知道,那是整个班最次的位置。
昕奇无话可说。因为,令他欣慰的是,杨勇峰还是跟他同位。
昕奇被班主任打然后班主任被副校长训斥一事很快在班上流传开来。并且胆大的学生已经偷偷从后门看到他回敬班主任一拳的一幕。至少,昕奇在班里那拨学习成绩不好的学生中树立了某种威信。
其实,昕奇是后悔的。不过,已经没有什么办法了。
小美依旧折磨着他,至少他心里这么想。昕奇感觉过的很压抑。
周末如期来临。由于学校实行每月大休一次,每周小休(一下午)一次制度,像昕奇这样离家远的学生,只有不回家。昕奇和杨勇峰照例,匆匆洗完衣服,照例去外面网吧上网。
来到离学校不远的网吧,昕奇匆匆交钱开机,打开QQ,查看消息,却没有一丝关于陌生人加好友的请求。这可能也意味着,小美并没有理会昕奇给她的纸条里留下的联系方式。
昕奇突然感到无比的伤心,非常非常伤心。昕奇关掉了QQ,盯着屏幕发呆。
过了没多久,昕奇跟杨勇峰打了招呼,下线,回学校。
回学校的路上,昕奇照例在卖盗版书的书摊前停住了,看到了郭敬明韩寒的书,不由自主选了两本。
回到宿舍,昕奇打开一本,是郭敬明的《梦里花落知多少》,昕奇看书速度很快,不到两小时功夫大半本已经读完。郭敬明的文字有着天生的忧伤气息,昕奇边看边忍住不流泪。
这本书可谓是害了他。昕奇读着里面的故事,总感觉像在说自己。青春,就是一个悲剧,无自由,任人摆布,忧伤何处诉说。
昕奇躺在床上,合上书,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小美。昕奇不明白,真的不明白,小美为什么不理他。想来想去,昕奇依旧不明白自己做错过什么。
昕奇打开mp3,戴上耳机,听着班得瑞的轻音乐,渐渐睡着了。
晚自习,昕奇努力克制自己做题。班主任推门而入,把昕奇叫了出来。班主任在走廊语重心长对昕奇说,“高二快下学期了,一定要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昕奇转眼看到副校长从旁边楼梯经过,瞬间知道了点什么。很无奈,昕奇只有配合了。站直,低头,听班主任的教导。
果然,班主任看到副校长无了身影,态度立马大变,“你回去吧,好好学习。”
昕奇很无奈的走回教室。心情已经很不好了,班主任这个走狗又来捣乱。没办法,谁让你只是个学生。
昕奇回到教室,坐到自己位置上,看了看教室四周,很无奈的低下了头。昕奇很讨厌现在的环境,现在的生活,现在的自己。
高中的日子很枯燥。上课下课吃饭睡觉。昕奇慢慢觉得,支撑自己撑下去的东西渐渐消失掉了。
五、分班
这种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去。小美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把昕奇当成了空气,似乎一切都从未发生过。昕奇逐渐忘记了这件事,开始认真学习,只不过,成绩依旧是那么的烂。
期末考试匆匆来袭,又匆匆离去。昕奇看着成绩单,564分,全班第20名。没日没夜苦读,依旧是这个结果。
上学期最后一次班会。班主任照例念了一遍成绩单后,开始说重点了。
班主任说,下学期开始分班,全班按成绩打散。重要的是,排名前20的会继续留在本班,20名后的会分到其它班,建议排名20名后的学美术。
班主任说,学美术到了大学可以改专业,文化分要求又低,三四百分就可以上本科。
昕奇突然想到那天晚上碰巧遇见的那个学美术的短发女生,阳光活泼,甚是不错。问了下杨勇峰,他却持反对态度,坚决不学美术。他说,他早打听到了,学美术要出去学,一年学费就要好几万。
然后,班主任却接着说道,咱们没必要出去学,咱们学校有美术老师,不用额外交学费。画画用的铅笔颜料每个月也就几十块钱。
昕奇有些心动了,他想考重本。与其坐着等死,何不换个路子走走试试。
昕奇四处打听小美情况,得知她不想学美术,昕奇又一丝难过。
小美成绩昕奇知道,全班第21名,也就是说,很无奈的会被分到别的班。
短暂却又无比漫长的寒假来临。昕奇回家跟父母说了此事。父母肯定是不同意的,昕奇有两个哥哥,因为家庭经济条件不好早早辍学了,千辛万苦供他一个,是肯定不希望他读美术的。文化不好才转行学美术是已经被公认的了。
昕奇不会跟父母争辩的。他一直觉得愧对父母。昕奇告诉了父母自己的成绩,昕奇的爸妈都是以叹气结尾。昕奇宁愿爸妈把他狠狠的骂一顿,可是没有。
昕奇甚至想,是不是自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很无奈,很迷茫。
寒假很快结束,同学们经历了寒假的滋补,个个精神了很多。
很快,分班来袭。
昕奇会留在本班。但是,想到小美会被调到其它成绩一般的班,昕奇又一阵难过。课间,昕奇看到小美一直侧着身子,貌似在用余光看着昕奇。昕奇倚靠着墙,不知如何是好。
上课铃响了,班主任走进教室,开始布置分班。昕奇看着小美收拾东西,心堵的难受,却毫无办法。
望着小美离去的背影,昕奇一阵难过。
选择去学美术的不多,整个班也就五六个。班里剩下20人,其他班要调进来的还没来,昕奇很无聊的站着窗边看着窗外绿油油的草木。突然,昕奇惊讶的叫出了声。
昕奇找到班主任,说要学美术。
班主任很惊讶,却很快就同意了昕奇的想法。昕奇接着说,既然我调出去了,就让21名回来吧。
班主任心知肚明,连连说好。一副双赢牌——自己出去,班主任高兴;自己出去,小美进来,自己高兴。
昕奇愉快的回教室收拾了课本资料,等待去别的教室。杨勇峰去了别的普通班,昕奇看着空荡荡的桌子,感触万千。
很快,昕奇去了美术班,很多陌生面孔,昕奇有点胆怯。说不定我以后就是艺术家了,昕奇心想。
在美术班,再也没有那么压抑的学习气氛。昕奇在里面是文化成绩最好的一个。班里其它同学文化都不好,都靠着三四百文化分就可以上本科的诱惑才学的美术。真正爱好美术的,估计一个没有。
昕奇很快就融进了这个圈子。虽然还没开始去画室,但是昕奇已经对美术产生一定兴趣了。未来的艺术大师,也不错。
然而,小美却迟迟没有回班。昕奇也没什么办法问班主任怎么回事,只有等。等了两周了,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昕奇找人问小美,为什么没有回班。
回话是,小美并不知道这回事。
昕奇咬牙切齿,肯定是中了班主任的计了,狗日的,草!
昕奇把班主任祖宗八代骂了个遍,他娘的,小人一个啊。
也许,再也回不去了,最后联系小美的机会,就此用光了。
六、高二(下)——美术
画室在五层,教学楼最高的一层。
第一次去画室,看到空旷而又有些杂乱的环境,昕奇还是比较容易接受的。书上讲,艺术家都是孤独的个体。也许,画室就应该这样。在五层画室玻璃旁,可以清楚看到一到四层各个教室大概情况。
第一次去画室,昕奇就站在画室窗户前,看小美所在的21班。
令他惊讶的是,他一眼就看到了小美。
小美正在和同桌玩手拍手游戏,玩的很开心,昕奇看着,甚是失落。小美是昕奇生平第一次这么在乎的一个女孩,也就是他的初恋,结局却是如此不可理解。也许小美有自己的难处吧,昕奇为自己开脱。
刚开始学画画,训练的肯定是素描集合体。美术老师姓高,个字也高高的。爱笑,一旦笑起来满面春光。高老师毕业于省师范大学,那个学校,录取分数特别高,是昕奇望尘莫及的。昕奇很羡慕高老师,意气风发。
美术课安排在了每天下午的三四节。第一节,高老师教了同学们素描的基础理论及拿笔方法。之后,只见他拿笔在素描纸上随意勾了几笔,几何形体就显现了出来。同学们“啊”的一声叫出了声——这也太牛了!
班里30多人,看完老师的范画,同学们各自忙活了。昕奇很激动,未来的艺术大师第一次画会画成什么样。像高老师一样拿起铅笔,开始打型,却不知为何感觉特别别扭——拿笔别扭,打线别扭,造型造不出来。昕奇脑袋壳上开始冒汗。转眼看看其他同学,还好还好,画的还不如自己的。
昕奇左手支撑着画板,仔细看静物,用右手一点一点勾勒出来。全班安安静静的,都在焦急,都在跟自己较劲。
时间很快过去,两节课也就1个半小时左右的时间。高老师让同学们把画靠墙,开始点评:
这一张,可以看出对素描的感觉不错,画的很有大师的感觉,继续保持;
这一张,造型能力可能天生弱了点,但用笔还是非常流畅的,以后多画多注意造型,进步肯定非常快;
这一张,速度慢了点,两节课时间还没把造型造完,且不说造型造的怎么样,速度上至少要提上去吧。
这一张,画的很完整充分,可以看出有一定绘画功底,继续保持,画的很不错……
等了好久,终于等到自己的了,只听高老师说:
这张画整体来讲画的还是非常不错的,可以作为咱班所有同学的一个标榜,往这方面靠就行,造型严谨,虽然调子打的一般,但是论造型,是你们之中最好的一位。
昕奇听到后激动坏了,原来,自己很适合学美术啊!
全班同学都用羡慕的眼光看着他,昕奇不知所措,脸不知觉红了。自己擅自决定学美术,父母并不知道。学美术真正原因只有他自己心知肚明——为小美回班做自己能做的最后努力了。
美术课时间很短,每天就那么一个半小时,高老师很不满意。一副素描正常来讲3小时左右才能完成,这就意味着同学们两天才能完成一幅画。对于画画的人来讲,这是很不科学的。因为,一幅画画到中间停下来,隔天再接上画下去那种画画感觉就会冲淡很多很多。
但是,在这所高中,美术老师的地位很低,是没有什么发言权的。
在美术班的日子很轻松,同学们之间关系比普通文化课班好很多很多。学习无压力无太多竞争,同学们自然走的非常近。于是乎,男女走的近的也多了起来。
短短一个月时间,昕奇发现,班里至少已经有四对了。他们一块去画室,一块去吃饭,关系甚是亲密。新任班主任对此却不闻不问,他向来低看美术生一等,只要上课乖乖的,什么事也没有。
短短一个月时间,昕奇已经学会了素描的一些基础知识,甚至懂得了三大面五大调子是怎么回事。昕奇有着自己的小算盘——学成后,送给小美一张画。
一个月时间,昕奇已经交到了一个很好的朋友,同位,叫王艺。城里人,个子高高瘦瘦的。王艺学画悟性很慢,老师评画时他只有被批的份。不过他长的的确非常帅,班里叫李梦迪的女生一直在猛烈追求他,而他,似乎对她并不感兴趣。每天正常上课下课放学回家。
直到有一天,一切发生了改变。
那是照例的一次月考。普通班拼命似的想考出好成绩,美术班对此却毫无感觉。晚上布置考场,全班乱哄哄的,王艺突然对昕奇说,咱们给到咱们宝座这考试的同学留点什么怎么样。
昕奇正闲的无聊,忙点头说好。
于是,二人各自在桌上的三厘米宽10厘米长的准考证上琢磨。
昕奇看着准考证条,上面写着“1013 李彤”。一看就会明白,这是一位女学霸,年级第13名。昕奇酝酿一番,在上面写道:
同学,祝你考出好成绩,很想你噢。方便的话,留下联系方式吧。
王艺写的则更过分:
同学,加油!考的好,我嫁给你,考不好,你嫁给我。
两人大笑一番,就再也没当回事。
第二天的考试对美术班学生来讲,无非是表演时刻。学校不知为何,把美术班的学生安排在一起考试,只不过换了一个教室而已。
美术班的学生似乎心知肚明——没有混开考只不过怕影响了普通班学生发挥而已。既然如此,美术班的何必也考试呢。
于是乎,考场出现了如下情况:
1/3的学生突然生病了,没有参加考试,空了一大片桌子。
1/3的学生草草蒙了蒙选择题,趴着睡觉。
只有剩余的1/3的人认真做卷子,比如昕奇,王艺。
到了晚自习,生病的同学突然集体恢复健康,并大谈网游一事。全班人很快到齐。还好,班主任对缺考不认真考一事并不在意。
昕奇和王艺打开课本,开始复习。
突然,王艺猛戳了下昕奇,“快看快看!”
昕奇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桌上贴着的的准考证上一排秀气的字体:
说话算数哦,来22班找我吧,第一排第三个就是我。
昕奇惊讶的叫出了声,我擦,可以啊。
昕奇回头看自己桌上的准考证,立马又叫出了声。
王艺转过去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我也很想你,很想和你交个朋友,带着我喜欢吃的薯条来见我吧,21班的。
昕奇和王艺面面相觑——这也行啊。
他们的心思立马从书本中抽离了出来,该怎么办呢。
第一节晚自习匆忙而过,王艺说,不行,我们要抓住机会。
于是,二人各自奔向学校小超市。王艺买了果冻,昕奇买了薯条。
第二节晚自习,王艺和昕奇各自演练,如何对付第一次见面的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