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萁不记得这是第几个五日,不记得自己为了回天山练了多久。
司离记得。
江萁于初夏时来,如今是深秋。她来了四年半。
司离还未前来,江萁就坐于崖边,静静等待。
她看着远处的海上,因风起了些浪。
她看着一浪起,又狠狠撞在礁石上。然后又是一浪,周而复始。
她眼看着又起了一浪。她知道那浪会以何种方式,何种角度,于何时撞于哪块礁石之上。
她好似抓住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抓住。
司离来了,还是那般不修边幅,那是那般不屑。
江萁来了两年多,很少见他笑,似乎是天下人都欠他的。
“今日若是还是不行,你就再练两年。”他淡淡的说。
两年,江萁如何等得了两年。
她并未多言,起身,拔剑出鞘,静待着司离攻来。
司离持剑攻来,那剑似有千般变化。
的确,惊龙剑法,剑法其实不以变化著称。可是所用之人是司离,他的控剑,能做到这般并不难。
忽然,那剑不再有变化。
并非是江萁看清了剑路,而是已经刺中了江萁。
司离似有不满,却未多言。他提前收力,那剑只是堪堪刺入皮肉,算不得严重。
他脚下一踏,退开几步,等着江萁攻来。
他们一直如此,他先攻,然后江萁先攻。
他不用内力和轻功时,江萁有时先攻倒能胜了他。但后来,他不再相让,江萁却是再未赢过。
江萁这次却没有持剑出手。
司离心里讶异,他知晓自己所用力度,虽是刺中,连皮外伤都算不得,但是他并未多问。
正在司离准备离开时,江萁说了句话。声音算不得大,却很是郑重。
“二师父,再来过。”
再来过……司离明白她所言何意,于是提剑又上前。
砰,格住了。
司离稍显讶异,却不算吃惊。江萁现在倒是能接上他一招半式,只是从未这般轻松过而已。
司离借力收剑,却是收至中途又拦腰挥去。
江萁似早知此招,后退半步。
司离见此,剑挥至江萁身前,突然前刺。
江萁顺势贴剑而前,手中剑已经送了前去。
司离脚下一踏,凌空翻身,不但避开了江萁的剑,还从她身前变为身后,然后再挥手中剑。
江萁早有预料,还未转身就脚下使力亦是凌空而起,正好躲过司离辉来的剑。
司离剑向上一挑,步步紧逼。
江萁虚踏一步,然后脚轻点司离剑尖。她借此力,向上而飞,又坠下。还是普通的直刺,却因速度,有了破空之声。
司离避无可避,她来得太快。只得握剑上刺,以剑相对。
两人使剑,如臂使指,剑尖相触。却也只是轻轻一触,江萁扭转身形,无名一转,继续下刺。
司离所持化龙剑,比之无名短上半寸。他知晓,继续让江萁贴剑下刺,定然是他落于下风。
司离索性向再是上一刺,剑身轻扭,无名剑尖刺在了护手上。
他借势后滑,然后又抢上前来。他知江萁是在顿悟,不敢断了攻势。
他终是使出全部功力,那剑身隐隐有龙吟。
还是直刺,威势却非之前可以比拟。
惊龙剑法,多是些简练平直的剑法。而寻道人一脉能人才辈出,就证明这剑法不简单。
确实不简单,江萁只觉得这一刺,不可挡,不可躲。
司离剑法一道浸淫多年,且内力深厚,确实很难抵挡。
而以他的轻功,剑势,如今江湖也只寥寥两三人拼尽全力有机会躲过。
真的避无可避,挡不可挡了吗?并非如此。
江萁忽然提起内力,全力运转轻功,却并非躲闪,而是向前。
是的,向前。
以两人的速度,眨眼间便四目相对。司离剑尖微压,又是刺向江萁面门。
江萁向后一仰,待司离剑身下压之时,却是一个翻身,脚上一蹬,蹬在了司离腹上。
江萁忽然站起身来,不在出剑。
司离见状亦停了下来。
等了许久,或是盏茶,或是柱香,江萁晕了了过去。
司离见状,只得把她弄到回屋里。
司离等了会,见她并无醒来的征兆,就不再等。只是吩咐邑婆,待她醒来,就知会自己一声。
江萁到底出了何事呢?
司离所料不错,确实是顿悟。
她自司离所用第一剑,就隐隐约约见到了一些影子,那是剑影。她之所以会中剑,是当时出神了。
然后再来过,她看得更加清晰。
其实描述准确些,那也不是影子,那是江萁的感觉。她练了许久的基础剑法,她知道一剑会有那些变化,接什么招式会更有杀伤力,如何使招会出其不意。
那些轨迹,不过是她的内力。她的内力在她的想法操控之下,在她面前,描绘出了一道道剑影。
她不知为何会如此,但她知晓,破剑式,或许成了。
但是她内力消耗过大,加之精力消耗过甚,就晕过去了。
待一觉醒来,她肩上,被司离刺中那剑的伤口,已经被邑婆包扎好了。
她其实受伤并无多大感觉,只是消耗过甚,有些虚弱罢了。
邑婆端来粥,让她喝着,自己去唤了司离前来。
其实此时已是第二日了,不过司离似乎很是重视此时,并未出门,就在自己屋内等候。
邑婆过来唤他,他就相跟着去了江萁那里,顺便问了情况。得知她并未大碍,虽是早已知晓,但还是感觉松了口气。
邑婆领着司离到了江萁屋外,就走了。她不是武林中人,也不爱打听这些。
“你领会了破剑式?”司离进门直入主题,并不拖拉。
“我......我也不知,只是我看师父用剑,有许多剑影在我面前。”江萁很是迷茫。
司离随意坐了下来,喃喃道:“剑影?原来师父当初所说破剑式无剑法,有缘者得知是此意。”
“什么?”江萁并未听清。
“应该是了。”司离淡淡说道。
“那我可以回天山了?”
江萁为此努力许久,终是练成,却不知心中是何滋味。并非她所以为的迫不及待,还有些涩涩的,那是不舍吧。
“你可以回了。”司离这时很是肯定,“你终是习成破剑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