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又找来,拿了青云剑。
他说自己所练功法与青云最相配,他此次定能胜她。
她却是死活不肯再战,后来他以次为借口,在无渊住下。
过了许久,武当传来消息,说是掌门传位,叫他速回。
他不是不想回,只是他过于不小心了,青云剑失了。
他和他兄长当时都未得掌门之位。不过他们师父天资平平,他们武功很早就超越了他。他师父就坦言,青云剑留在他身边是使剑蒙尘。
于是很早就把剑交给了他们,只差传位而已。
可是没人想到,就是传位出了事。倒不是兄弟相争,他早就表明自己不会做武当掌门。而是因为失了剑,那柄他们两人不甚在意的青云剑。
武当传位乃是大事,武林同道,只要有些名声的,都会受邀。若无青云剑还叫什么传位?
剑却丢了。
他想去找,可无渊之大,他一时半会何处去寻。
他回武当了,未寻到剑,只得独自回去。
她是想要跟他一同回去的,“你是因我丢了剑,他们要杀要剐,冲我来好了。”
她是那样敢作敢当的女子。
他说无妨,青云剑并不重要,日后寻到交予兄长即可。他还叫她等他,等他来娶她。
有人说她是故意设计,盗了剑。他不信,他解释,可惜没人听。
那次武当传位成了笑话,他们兄弟成了笑话,武当成了笑话。
他师父为了武当,为了使他们地位无人质疑,以命传位。
他不明白,他不明白他师父为何要那般做。一柄剑而已,只是丢了,总能找到的。
他师父的举动于武当弟子就是火上浇油。
武当全派,同前来观礼之人一同去了无渊。
那柄剑最终是找到了,小孩不懂事拿去玩了。他走得急,错过了。
却是因此留下了百余具尸体。
他和她都还活着。
多年后,他想:活着或许便是最好的惩罚。
那柄剑上沾了那么多人命,一百四十二个活生生的人,就那样变成了尸体。未曾作过恶的武林同道,行侠仗义的武当弟子,还有遭受无妄之灾的无渊门人。
他后来不再碰那柄剑。
他后来不再碰剑了。
他还记得随着人去无渊时,她穿着红色华服,像是嫁衣。
其实就是嫁衣。
后来,很多年后吧。
她也不在了,有人送来一封信。
她说,她以为他带那么多人来,是为了娶她。他答应过要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她嫁衣都穿上了。
可是不是,那是屠杀吧。
无渊毫无防备之下,死了好多人。
她的师弟,师妹,她的长辈。
他们真的以为她是出嫁,把她送到了武当弟子中间。还笑着呢,还在找他,就是那时有人出手了。
那场厮杀,最先死的是她最亲近的人,他们是想送亲的。
还有个婆婆说,新娘若是无人送亲,去了夫家会被欺负的。他们说给她壮壮声势,他们知道她有些害怕。
他们至死都没怪她,还拼命把她送回无渊那边。
他认得那些人,认得那些为她送亲的人。
那个时时笑着,看上去不大着调的孩子。他才十二岁,叫钱凌,他是无渊除她之外天资最高的。
那时笑闹说她要出嫁,他还说自己一定好好练功,无渊不用她管了。他最是惫懒,总想着偷懒的。
还有那个中年妇人。她不是无渊门人,只是从小照料她的生活。她还每次特意给他做好吃的,只是让他以后成亲了好好待她。
还有那个小女孩,叫着自己姐夫,要吃喜糖。
全都没了,尸体都没能好生安葬,只是匆匆埋了。
从那以后他就不再碰剑,也不再出手了。
再得知她逝世后,他就不再修炼了。
武当武功虽是以功力换寿命,但却不会内力全失,他是自己放弃了。
后来......多后来呢?他不记得了。只知道那孩子,就是陈若,长大了,他觉得心里再无牵挂。
他散功了。
可他没了内力,还是没死,还是活着。
或许这惩罚还未结束吧。
无渊也是那次,被所谓正派称为魔教;也是那次,换了门派驻地。
武当,还有那些参与之人,为了师出有名,把偌大一个门派钉为邪魔。
无渊之主那次受了重伤,她主持无渊,不愿与他为敌,特意迁了门派驻地。
无渊之主没几年也去了,她成了无渊之主,江湖上愈发见不到无渊门人了。
见不到也挺好的。
见不到,就没人提起,没人提起就不会心痛。
他还是告诉了别人。
其实他就是想有人能知道当初的真相,知道无渊不是魔教,知道他才是罪人。
哪怕后面老死不相往来,他还是想做些什么。
他永远都记得那身红色劲装,记得相识时她所说的第一句话。
忘不掉的,忘不掉。
他半生为此而活,怎么能忘得掉。
“小若,你以后遇见了你的良配,就告诉他这个故事。以后你有了孩子,你就告诉你孩子,然后传下去。千万别忘了。”
那是他第一次给陈若说。他后面说过很多遍,不过没再提要传下去的话。
陈若想起来,不知是何心情,只是告诉莫远,“他不会再理会世事,哪怕是武当覆灭都不会。”
“既然如此,也罢。”莫远似乎是无所谓。
“你在这里停下,不只为躲那些人吧?李昱还有何事?”
郑玄习惯走在最后,这样更好保护这群师弟师妹。
“师兄不愧是师兄。”莫远笑着夸到。
郑玄并不理会他的恭维,只想听他想说什么。
“我们或许可以交好李昱。”莫远停下,坐在路边。这是条小路,很少有人走,倒是清静。
“你不是并不信任他吗?”司画奇道。
她实在是不知对莫远说什么好。在人家府邸住着,偏要诋毁人家,出了门却要同人交好。
“只是交好,与信任无关。”
其实他们昨日分析闵王同李昱,他们是可以利用的。
“我们在闵王府你不说,都离开了还如何交好。”杨御性子直,他所知道的交好,不过是喝上几场酒。
“有些人,躲不过去的。”莫远高深的说了句。
李昱还会再见的,莫远知道。他们这种人,在乱世总会出头的。才华所限,想泯然众人都无可能。
“不过此事不急,我是想商议其他事。大师兄刚刚说与闵王有关,其实对,也不对。”
莫远找了地方,席地而坐,慢慢说着他的计划。
听者时而赞同,时而不屑,时而惊叹,时而怒骂。
但最后,终是同意了他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