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儿意味着什么?
其实什么东西都不意味。
我们总是“设身处地”的想,却不了解一个真正的孤儿是没有资格去想这些的。他得为了生计奔波,为了安眠之地忧愁。唯独不会去想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可怜。可怜便可怜罢,再去想这些不是使得自己更加的可怜。
江棋看了看头上的天空,知道要下雨了。反正中午吃了两个馒头,饿上半天也是不打紧的。若是没了遮雨的地方,那才叫难熬。
于是也不再在街市上苦苦寻觅,只是急急的往庙中去了。那是一座年久失修的庙,里面还有一位老僧。
“此处只得片瓦,我无粥米施舍于你们,那便就在此处罢,能挡挡风雨也好。”他对那些无处为家的可怜人说到。
从此以后,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沿街乞讨的乞丐,或是赶路而来的穷苦人都可在此歇息。
得快点走,不然房间里是挤不下了。江棋正想着,一个人突然撞了自己一下,然后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拉住对方。
这已经是自己生存的很大一部分来源了--对方急着走没空拉扯,有大半会给三五文钱。就即便不给,自己拉住对方,狠狠哭上两嗓子,对方也得打发一些。
就在拉住的瞬间,就听得有人喊抓贼。
江棋先是一愣,手松了松,寻着声音望去,就又抓紧了。
只见一位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冲了过来,后面跟着一对中年男女,看举止该是一对夫妻。三人虽衣着不显,看气度不是一般人家,故而江棋选择“仗义相助”。
“你个坏人,敢偷我义父送我的…”
“画儿。”
只听到后面中年人压低声音唤了一声,小女孩像是想起了什么,便不再做声,忽而满脸好奇的打量着自己。
如此直白的目光,却让最是反感别人盯着自己的江棋生不出半分怒意。因为那目光中有好奇,有惊异,有感激,唯独没有半分怜悯和鄙夷。
江棋忽的很为自己的考量惭愧,自己记忆中从没有人这样看过自己。哪怕是那些人皆赞颂的善人,眼底也会有的几分疏远,她却不曾有。
这边江棋正在自责,中年人几步上前,伸手拿住了那小偷,另一只手揽过江棋和那位小女孩把她们护在自己身后。
“东西交出来,你自离去吧。”
那男子几番神色变换,最终还是交出了一个布囊。
江棋心中正为能翻过这篇而暗自庆幸,要知道对待这种行窃之人,大家都讲究看破不说破,说破不叫破。
须知这些下九流的行当也有规矩,你若是看见了,便眼神示意就好,他们若是察觉,便会收手。若是实在阻止不了,低声喝住便好。
非要闹开了去,对于这种职业的人来说,不吝于砸了人家饭碗。人本就是实在没了活路才会行此间事,若是再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叫破,以后便处处被人提防,不能再混迹人群之中下手了。
俗话说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把人逼到绝路终归是不好的。
却不料有人却不甚理解:“爹爹,你为何要放过他,他是小偷,是坏人,若真叫他偷去了我的东西,画儿该如何伤心。”
看着她费解的神情,江棋心中那些个底层生活得来的体会却是不知怎的开口了。
“画儿,我且问你,你会愿意做行窃之事吗?”
“爹爹怎会如此询问,可是画儿做错了什么吗?爹爹不是一直告诫画儿要做一个好人吗?”
“是了,你定不愿意。可是你去问与旁人,又有谁人愿意做这卑劣之事呢?他定是没路可走才会行此事的,我们怎能只去问过于他?”
“那爹爹就不管了?他有手有脚,为何不寻一个安稳营生?”
“安当营生?此间江湖,何来安稳?”
他似是自说自话,也不顾自己幼龄的女儿是否能够听懂。
“爹爹自会处理此事的,你且放心罢。不知你父母在何处,眼见大雨将至,如何放心你这般年幼的孩子在街边闲逛。”后一句却是对江棋说的。
江棋此时因二人的对话愣了愣,也忘记了那“仗义相助”所应得的“报答”。此时听得有人询问,下意识答到:“我也不知父母去了何处,我自是没见过的。”说着看了看天,果真大雨将至,便欲离去。
中年男子听得她话语中并无伤感,亦无隐瞒,平铺直叙,仿佛说的是旁人,与自己毫无干系似的,心下便沉了沉。
“那你现下在何处栖身,饭食从何而来。”
江棋很是警惕的看了看他,然后并未答话,抬脚欲走,便被男子身后的妇人拉住。
“可怜的,这么小便要为了生计奔波,不如你跟着我们家画儿……”
“一起习武吧。”那中年男子不待妇人说完,便接过她的话。
“师父在上,受徒儿江棋一拜。”江棋听得此话,直直跪下。
她是不知道父母有什么好的,但是却知若有师父,自己便不用每天只为一口冷饭凉菜四处奔走了。哪怕看些脸色,哪怕会很辛苦,总之也会有了热菜热饭,有了睡觉的地方。那样的生活就算是神仙般的日子了罢。
“江萁,你须知入我门下有六条门规:其一不可恃强凌弱、其二不可为恶行恶、其三不可与同门心生间隙、其四遇事需问曲直缘由、其五不论何事须戒急用忍、其六习武之人当不失本心。你可记下了?”
“弟子记下了,定不敢违背。”江棋忙俯首又拜。
“入我门下,当知耻,自爱,明理,无悔于为人;当扶危济困,惩恶劝善,大义为先,不负于侠之一字。你可明白。”
“弟子不甚明了,但谨记于心,必时时自省。”江棋又是一拜。
“受你三拜,便于你有教养之责,有婚嫁之权。起来吧,见过你六师姐。”说完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俯身将她扶起。
“谢师父。见过师娘,见过师姐。”江棋恭恭敬敬见过了两位,心里不住嘀咕:还好完了,要不是自己同那茶馆小厮要好,他经常偷偷让我在茶馆外面听书,还真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叫什么名字?”师娘带她进了客栈细细询问。
“徒儿叫江棋。”
“煮豆燃豆萁,江萁,倒是个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