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成在宫里一闹,远在均州的杨复终于按捺不住。第二天傍晚杨复便得了消息。那小花女要真的是楚成,那就太可怕了。这个女子能逃过他的算计,尚且是聪明的;还能逃过胡蔓草的毒性,说明是一个武功高强的奇人,要知道就算找到花九后人配药,也得能撑过前两个月,而且还不能算活,这对于一个二十左右的小女子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楚成一个丫头片子是哪里得来的这深厚内功;能逃过李志的眼睛,这恐怕放眼全天下也挑不出几人,这不是自身功夫好就可以做到的,还得要几乎半个江湖的人都为她打掩护才行。
这时候杨复才开始细细思量起这种舞姬乐坊的势力,他们遍布每处郡城,如果这所有舞坊都是听命于一个声音,再加上舞坊的人来人往,那势力范围之广恐怕确实是在李志的镖局之上了。
杨复忽然想起一个人来,四十年前不知何故消失得无声无迹的花月派最后一任掌门何如。
那是的花月派和鬼医派均是江湖中的异类,都是只有女弟子,从来讲究修身养性,自断情种,而最后一任掌门何如尤其擅长柔媚之术,她的武功刚柔并济,当时武林之中绝对前五,世人都以为江湖被这样的一个妩媚女子统领是迟早的事情了。可惜后来何如却忽然隐退,而花月派也不复存在。
时有传言,何如被一爱而不得的浪子毁了容颜,便不再出现。可是细想一下,何如武功那么好,何人能伤她一分,且是伤了女子容颜?此事一直以来是武林的一桩公案,虽已过往,依旧唏嘘。难道这个楚成是何如的弟子?杨复仔细回忆过往,越想越觉得两人身形是如此相似,那时杨复不过二十出头,对于三十出头韵味十足的何如甚是向往,是以就算几十年过去却依然能忆起佳人往昔。
杨复当下决定回帝城,他和皇帝之间迟早有一天会正面交锋,而现在正是最好的时机:董云勾结江湖势力意图谋反,杨复勤王,三十二义子并那些江湖之力蠢蠢欲动,一朝得天下似已在眼前。
夏庞早已做好准备,一旦杨复离开均州,他将立即去见贾川。只是眼下还不知道杨复到底会怎样,是直接带兵进宫,还是佯装回宫暗地里谋害皇上,是双管齐下还是择其一而行之。夏庞不担心自己家室,夏夫人带着孩子自保没有问题,家里其余家丁身手稍弱的也早已被打发了离开,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皇上,他这辈子都是为了保护皇上的周全而活,进宫之后也只知道跟着自己的小主子,不许他摔了、伤了,除了保护皇上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用途,现在有人要加害于他的主人,他怎能放过,可是自己不去均州,贾川未必肯表态配合。
贾川生的矮小,思量简单,但是气力强悍,在战场上勇猛灵活,当年配合夏庞数次救那些王爷、臣子们于敌人刀口之下,所以得以重用,但是及其不懂礼数言语,故不能在皇城效力,为此本人也是郁郁不得志,夏庞不懂这些迂回曲折之术,不想到竟然被杨复钻了空子,将其放到均州这个兵家险关。
亏得是其本性不坏,杨复前脚急匆匆的走,夏庞就赶到,这么多年沙场、官场的,即使再愚钝也知道夏庞一直在监视杨复了。可是他心里也是有些小九九的,杨复和夏庞,不过是站个队而已。站杨复,很大的可能性是乱臣贼子,这个老狐狸沾染太多江湖习气,就算成功到时候怕自己连个全尸都留不下。但是站夏庞,跟着皇帝也难说,那皇帝谁都瞧出了,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单族天下就算过得了杨复,那也不过再残喘二三十年,了不起了。况且还不知道要死所少人,才能保得住皇帝的性命,贾川知道首当其冲的就是自己这里。
反正都是个死!
无论夏庞如何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贾川就是油盐不进,只说实在不能断定这两人谁是谁非。
“但请夏兄放心,只要有外邦贼子想过着均州绝无可能!”
“你!?”夏庞气的无话可说,自己以为和贾川有过过命的交情,以为凭口舌可以说服贾川,没想到贾川已浸淫这么许多了,“便罢了,你这句话证明你还有心,你既有心,那我也没什么可担忧的了。”
三日赶路,两日停留,夏庞已不能再留了,宫里不知道怎么样了。昨夜偷观,均州城防虽无声息,但是暗潮涌动,若非自己在均州最高处根本瞧不见这满山头的暗器、暗哨、士兵,到时候是正面迎敌还是待敌会合,好像已经一目了然了。这样的手笔绝非是贾川能做到的,夏庞叹一口气,只能看造化了,天要亡单族天下啊,皇上虽有心却终无力挽狂澜之势了。
次日夏庞匆匆别过,他心里忐忑着,不知这贾川会如何选择。贾川没有扣下他,还放了他出来应该已经说明态度了吧,证明他心里还是向着夏庞的。
“来人。”贾川站在均州的最高处,看着风中林木,心情激荡:这几百年的秀峰苍古怎忍心你们毁于一旦?
“大人!”副将应声而出,“大人就这样放走夏庞?”
贾川转头瞅了一眼副将:“老子叫你出来可不是让你问我问题的。”
“卑职实在憋不住了呀。”副将两手一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这杨复连日造访,又来夏庞,这主子都没有个言语,他这个副将怎能不急,今日好不容易两个大神都走了,他还不得问问。
贾川轻笑一下:“夏庞是最衷心皇上的,再说他要是有二心,皇上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可是得天下这种事不是说刺杀了皇上便可以的,夏庞大人的顾虑也许有这些原因呢?”
“他不会,他的脑子想不到那么远,和我差不多。”
“大人!”副将听得他自嘲也是莫名的心塞,“那大人为何还愿意将杨复留着这么多日子?”
“没有他我还真做不出这么完美的布防来。那杨复出宫这么久,你可听得他一句关心皇上的话语?”
副将略一思索,忽然眼睛一亮,双手抱拳,道:“手下明白了。”
贾川微微一笑,几十年不露于人前的城府竟慢慢显了出来。
“可是大人,卑职还有一事不明。您为何不和那夏大人说清楚你的想法。”
贾川不耐烦的挥挥手,瞬间从月下仙风道骨又变成个老顽童:“老子被他看扁了几十年,今天耍耍他不成啊。”
副将听这话一出,像被阿物糊了一脸一样恶心,竟呆在那儿无法动弹了。
“传我令,所有防御转向,但有来犯者,赶尽杀绝!”
“是!”
辗转反复,旌旗飘扬,迎风而生,仿佛整个单族天下再一次焕发了生机。早已离开的杨复还是低估了这样的同袍情谊,也许他到死都不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