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帝城到卓家庄大约三十里地,秦正勉脚力虽快,却也走了大半日,到卓家庄时天刚刚放亮,城门还未开启。官道上人烟稀少,冬日里荒草凋零,秦正勉忽然生出一些伤心来。眼见的偶有几个卖早点的铺子百无聊赖的观察着官道尽头,秦正勉干脆闲逛两步,打算找个地方填一下肚子。
路边一个矮小的掌柜目光灼灼的盯着秦正勉,似乎在招揽生意,秦正勉被盯的来了劲儿,干脆走到店里坐下吃早饭。
“小少侠来晚大肉面?”老板见生意上门,连忙迎了上去。
“可以。”秦正勉看老板转身去忙活的样子,身法轻快,一看就不是个普通的面店老板。
“老板身手不错啊!”秦正勉打趣道。
“什么?”小老板打着哈哈转过身,假装不明白秦正勉在说什么。
他连着否认,倒激起了秦正勉的怀疑,他干脆挑明了说:“你盯着我半日,我来了你又装听不懂我说的话,那我这面条还能吃不能么?”
“小老儿确实会点功夫,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这乱世,又在城门之外摆摊,学点武功没啥的,不过是遇人打架时跑得快,能捡条命而已。刚盯着少侠看,也不过是好奇,少侠怎么这么早,且一人单行、连夜赶路,想必一定是有急事了?”
秦正勉一时无语,这个小老儿嘴巴利索的很,他在卓家庄附近,江湖风云地方,多关注一下生脸自是人世常情。
秦正勉干脆挑明了和他说:“老板,问个事请,这里去卓家庄怎么走?”
“小少侠,是替人跑腿来了?”
秦正勉闻言迅速抬眼看了一下这个其貌不扬的小老板,老板身量不高,头上带着一顶不知道什么皮的小帽子,身着粗布麻衣,灰扑扑的,衣服堆在腰间,胡乱系了一条蓝布带子,裤子是浅浅的灰色,手上满是浅黄浅黄的茧子,就这样一个看上去不修边幅的人,却有两点显得尤其格格不入:第一、这个人指甲修剪的极为整齐,是常年习武的人的习惯,一般的小店老板都会留一两个指甲,有时候择菜还是方便的;第二、这个老板一双鞋虽然是灰色面子,但却是较好的缎面,看那个缎面的质感,里面应该还有一层狐狸毛,尤其鞋底,千层紧致,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买得起的。所以秦正勉故意透露信息给他,也省得两人打哑谜,他断定杨复叫他来送东西,断不会轻易将他丢进危险之中。只是看样子卓家庄的提前就知道杨复会派人送信过来,所以故意派了人在这里等着罢了。
这个卓家庄如此谨慎?知道帝城有人要来找他们,最眼下又没有发生什么牵扯面比较大的事情,那就是之前约好的了,稍微捋一下他们之间的往来就能明白,这应该是个惯例。竟然是惯例,那又何必如此鬼鬼祟祟的等着,端坐大堂等不好么?
小老板倒也镇定,满脸堆笑的从旁边的大锅灶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少侠真就一个人么,也没有个搭伙的?”
原来是担心帝城来太多人!
秦正勉瞬间明白了卓家庄的担忧,微微一笑道:“就我一个!”
看来这两方关系也是剑拔弩张,这个卓家庄说不定能为我们所用。
吃完面条顾姓小老版一路无话直接将梁安带到了卓家庄正厅,卓聿修和卓飞云早已等在那里。
看见秦正勉时双方都吓了一跳。
秦正勉心里想的是:居然兴师动众父子一起等在这里,看样子是早已有人通风报信过的,顾老板和自己确认身份后也没有见着其他可疑人物,这个卓家庄轻功果然独步武林,不过也看得出来卓老头子对这封信的重视程度了!
卓聿修吃惊的是:杨复居然只派了这么个毛头小伙子来?
“晚辈秦正勉见过前辈。”秦正勉自觉是小辈,主动行了礼。
“你就是秦正勉?”卓聿修眯起双眼,上下打量着秦正勉,目光让人不寒而栗。秦正勉不知道卓聿修和李志之间的瓜葛纠缠,自然不知道卓聿修此刻纠结的内心盘算:凭什么什么好都被他李志沾了去,他的儿子找到了,还出落的一表人才,自己的女儿还因为神志不清被禁锢在后院。
“信拿来!”卓聿修忽然变换了口气,像极了一个孤僻恶毒的老人。
卓飞云不等秦正勉反应过来,飞身过来,刚好抓住了秦正勉手中的信件一角,秦正勉恼怒他动手来抢的行为,捏着信件的右手下意识的往后缩,左手随即变换掌法往卓飞云身上招呼,卓飞云见机松手,身子往后撤,然后从秦正勉右侧鬼魅一样转到身后,这次秦正勉没有守住,手一松信件就被卓飞云抢走了。
“该死!”秦正勉懊恼自己技不如人,不过刚刚,刚刚卓飞云贴自己也太近了吧,自己没感觉错的话,卓飞云往他脖子里吹了口气,就是那口气让他分了神。
秦正勉往卓聿修方向看去,卓飞云将信交给了自己老子,然后转头对着秦正勉邪魅一笑。
“非礼勿视!”秦正勉在嘴里暗暗骂了一句神经病。江湖里一直传闻的这种魅惑武功,今天终于是见识了,只是想不到还有男孩子练这种武功。
“信件既然送到,卓庄主可有回信让晚辈带走的?”梁安被抢了信件,面子上总归有点挂不住,心里盘算着赶紧离开。
“岂有此理!”卓聿修忽然勃然大怒,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你回去问问杨复那个老儿三年前在这个大堂之上说的话是否还算数!然后再来说信件上供奉之事。”他说完转过身去背对着秦正勉,显然是下了逐客令。
原来是供奉。
杨复的钱财来源大概都是卓家庄这样的江湖大户提供,怪不得楚姐姐说靠右司使是不可能达成今天这样的规模,右司使毕竟是皇上的钱袋子,断不敢亏空太多。
秦正勉看向卓聿修:“现在竟然信件已经送到,而卓庄主好像也没有什么话儿要晚辈带的,那晚辈就告辞了。”
“慢走!”卓飞云还想追上来,他知道秦正勉的真实身份,自然不想放他走。
“云儿,回来!”卓聿修背对着众人,声音低沉的吼住自己这个儿子,有点不怒自威的感觉。
卓飞云柔弱无骨的身子在半空中硬生生折了回去,这一招当年卓青婷在李璀大婚时也使过。
卓家庄果然牛,在下佩服。秦正勉说完赶紧的往外走,刚刚顾老板依旧陪他出来。
杨复不会把自己往危险的地方送,可他不知道卓家庄有个神经病的大少爷啊,这个卓大少爷太诡异了,还是赶紧走、赶紧走吧。
秦正勉走后,卓聿修给庄内人下了一跳禁令:家中女眷、幼童、武功不济者没有兵马队护卫,不得私自出门,违者关禁闭十天!
“父亲就这样放走这小子,是不是太可惜了!”卓飞云心有不甘,这是多好的筹码呀。
“珠帘坊的楚成为了这小子曾经在义清和凉兆和我们过了不少招儿,这小子底细到底是黑是白不清不楚的。”
“珠帘坊不是已经解散了么?怎么还有他们的事儿。”
“这个楚成及其聪明,和他父亲当年一样。”
“还不是机关算尽太聪明,误了性命!”卓飞云对这个比他还魅惑的女子没有什么好印象。
“说归说,你留意查查,青婷的疯魔恐怕有一半得算她头上!”
“知道了,这个孩儿自然会去查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