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烈的血腥味融入空气中久久不散，明无这才感到肚子很饿，从屋后拿出一把铲子，背上竹筐走进山林深处。
大概是这小孩分尸时的熟练和淡漠勾起了太子殿下的好奇心，趁着明无挖野菜时，他动用术法硬生生闯入小孩的识海。
本来魂魄就已大伤，施法时异常艰难，好不容易进去，却发现里面漆黑寂静。他手中跃出一团火焰，四处摸索，终于发现一扇紧闭的大门。
他伸手，试着打开，却被无名的力量直接逼出了识海。
装满了一筐绿油油的野菜，明无心满意足地下了山，对于自己识海被闯入一事似乎毫无察觉。
太子殿下被禁锢在明无的身体里，深紫色的魂体被那股力量击出一个小缺口，几秒后又慢慢补全。
他低低喃了一声：“明无……”
草鞋踩入血滩中，抬脚时牵扯出红丝，周围的血液一拥而上，埋没脚印。
明无很快生了火，把野菜仔细摘了摘后冲洗干净，往锅中滴下所剩不多的菜籽油，接着倒入野菜。
翻了翻橱柜，还有几个馒头，摸起来没有很硬，他便直接就着菜吃了，终于饱了腹。
吃完后他才想起来还有太子殿下的存在，小心翼翼地开口：“殿下，您，您要吃点东西吗？”
太子殿下毫不客气地冷笑了下，语气里满满都是嫌弃：“怎么，你想让本座吃这种垃圾？”
明无被噎了下，脸色不太自然，低下头不再说话。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不远处落日低到半山腰，光辉渲染了半边天，形成一片夺目的火烧云。
明无一直都想逃离这座山，以前会被抓回来，而现在他们都死了，他却失去了方向。
他身无分文，无亲无故，身上脏兮兮的，血渍溅在衣服上显得狼狈不堪，这样下山估计会被当做杀人犯而抓起来。
虽然他确实杀了人就是了。
太子殿下的三魂六魄都在自己体内，但他好像无所谓归处，也从未要求去哪，明无抓了抓头发，还是决定先收拾一下自己，然后下山，找份活赚钱。
山上有一湖，清澈宽敞，以前成桓和乌栩他们不允许明无靠近，因为这是唯一的水源。
现在也没了那么多“不允许”，以后也不会再回来，所以当下就跳进湖里舒舒服服地洗了澡，顺便洗了他唯一一身衣服，在旁边生了火烤干后穿了上去。
小孩脏兮兮的脸蛋终于变得洁白无瑕，乌黑的眸子深处泛着光亮，黑白分明，尽管情绪寡淡，但稚嫩的身体还是流露出他这个年纪该有的乖巧可爱。
太子殿下盯着他那张熟悉的脸，若有所思。
名字。
样貌。
他和我，到底有什么羁绊。
并不是第一次下山了，距离上一次还是半个月前，只不过那次被打晕了带了回去。
走走停停，没有遇到需要人手的店铺，眼看着天就要黑了下去，明无停下了脚步，面前的楼宇歌舞升平，笑声不断，胭脂粉气直直窜进鼻腔，十分甜腻。
“轻许阁”，当地有名的寻欢场所。
晃神间，他已走入门内。
因为贴在门柱上的那张纸写着：招收下人。
几个歌姬注意到了他，神色不禁鄙夷了起来，窃窃私语：“难道又是个侏儒？”
明无没有在意，询问一个经过的侍者：“你们老板在哪？”
那人奇怪的打量着他，没有多说：“楼上靠右第一个房间。”
顶着几道投过来的好奇视线，他踏上了楼梯。
有个披着黑色斗篷的高大男人迎面下来，一副金色面具遮住了相貌，只露出一双狭长冰冷的眼睛，余光落在明无脸上。
擦肩而过那一瞬间，明无闻到一股极淡的说不清的气味，皱了皱眉，转头看了一眼那个远去的身影，莫名心慌。
明无压下这种没由来的感觉，敲开了第一个房间的门。
珠帘将一个房间隔断成两部分，两人隔着那层薄薄的轻纱对望。
手下轻动，琴弦声响起，香薰的烟雾缥缈，散入空气中。
明无并没有尊重奏乐者的礼貌，直接开口道：“我可以卖身为下人。”
琴声缓缓停下，那人嗓音灵动静婉，带着点上位者的傲气：“不收童工。”
简简单单四个字，偏偏被她道出一种懒散飘然的意味。
明无点点头，不再言语，转身离开。
手附上门，就听那声音又传来：“等等。”
他对上拨开帘子走过来的那人的视线，即便是仰视，也丝毫不显孱弱。
顾嫣转了转手腕上的玉镯，“或许你可以见一个人。”
地下室比此时的夜色还要暗几分，走过长长的隧道，终于看到光亮。
顾嫣把人带到，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虽然没有了那一身黑色斗篷，但那副面具还在他脸上，白色的长发披散在肩上，有几缕不可避免的落在胸前，随着呼吸起伏。
太子殿下久违地出了声：“他是狐妖。”
闻此，明无立刻警惕了起来。
难怪会有那种味道。
见明无随时准备作战的样子，尘煊也就大大方方露出自己九条狐尾，以示友好，“小孩，坐。”
明无站在原地没动，问他：“有事吗？”
尘煊眸光闪了闪：“跟着我，我保你衣食无忧。”
明无：“我需要做什么？”
那人，不对，是那狐妖伸出手掌，一颗跟鸡蛋差不多大的透明球体浮在空中，隐隐发着薄弱的光。
尘煊低声对他说：“激活它。”
那是寻黎珠，狐族靠它来增补妖力。以前从未使用过，因为狐族主张自我修为，非特殊情况不给走捷径。
然而不久前那场大战，友军私下与敌方勾结，背叛狐族，使得狐族落败又元气大伤，只能选择使用寻黎珠来重振狐族军力。
几百年来都很少使用寻黎珠，很难发挥作用，于是作为狐族少主，尘煊游历各界寻找适合的人。
至于为什么选择了明无。
尘煊将寻黎珠推至明无头顶，意料之中的，青色的强光乍现，再睁眼，明无已经被吸纳进寻黎珠内。
看着寻黎珠里的景象，他手指隔着屏障拂上明无的脖颈，幽幽道：“靠你了，天选之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