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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魔君

敬萱身负重伤,坠落于魂归洋中。突然,她仿佛听到有个声音在轻轻地唤她:

敬萱,敬萱……那声音忽远忽近,忽快忽慢,如夏日里的一声闷雷,又如同晨间的一缕清风。

而后,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在缓缓下沉,那声音一时间竟全然消失了,仿佛刚才听到的只是身在梦中罢了。

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渐渐向下沉,血液不断往外涌,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朝她袭来,周围的水越来越冰,死亡似乎离她愈来愈近了。

可是,她不想死,不想死……

她心中有恨,有怨,有怒,她不能死。

她这一世,终究是别人的棋子,从没有为自己活过。

若有来世,她要杀了敬连,杀了那些利用她的人,杀尽孟军,杀尽天下伪善之人,为敬寻报仇,为自己报仇。

“苍何,苍何,魔君苍何,你若真在这魂归洋中,求你再让我重新活一次,我愿以今生今世灰飞烟灭,不能投胎转世为代价……”

“苍何,苍何……”

最后,敬萱沉入深海,彻底失去了意识。

几千年来,无人进入过魂归洋,连当年的七壮士也不知所踪。

敬萱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扇朱红色的大门,两边镶嵌着白玉石柱子,门的两边,分别站着两个面目狰狞的精怪。

敬萱慢慢地站起身来,下一秒,她看见自己的身体躺在地上,一袭红衣,蒙着面纱,脸上有斑斑血迹,腹部还淌着鲜血。

她又摸了摸自己的手,竟发现她的左手能穿过右手掌心。

“难道,我已经死了,变成了鬼,现在这是阴曹地府?”敬萱心想。

正当她纳闷之际,那朱红色大门忽地打开了,迎面走来两个身穿一黑一白衣衫的男子。

难道这是黑白无常来带我去地府了嘛?敬萱纳闷道。

从前她只在戏文里听过,黑白无常的模样一向是凶神恶煞、面目狰狞的,而眼前的“黑白无常”却是风度翩翩的公子哥。

虽然眼神有些戾气,却丝毫不影响二人的模样。

敬萱心里想着,原来戏文里的未必是真的。

想着想着,那“黑白无常”已走到了敬萱跟前。

“魔族千年来未曾有客来此,尔等奉魔君之命,特来恭迎姑娘。”

说话的是“黑无常”,他的额前有一缕头发散在左侧,“白无常”在一旁带路,他的额前也有一缕头发,却是散在右边的。

看来,戏文所说虽半真半假,不过这黑白无常倒是像对孪生兄弟,般配得很。

“黑无常”所说的“魔君”是何人?至于“魔族”更是闻所未闻。

敬萱从前只是听敬城的老宫人们说起过,魂归洋底下住着魔君苍何,那时候也只是听听罢了。

思及此,敬萱越发觉得此地古怪,可又想到自己已经是死了的鬼了,就算真到了阴曹地府,又有何惧?

于是,她便大摇大摆地跟随黑白无常进入那朱红色大门内。

大门内,一条灰棕色的木桥直直地通向另一扇大门,那大门也是朱红色,只是比方才的大门小一些。

而那扇门的前面,如同方才醒来看到的一般,门口也站着两个半人半妖、模样骇人的精怪。

就这样进进出出了大约十来扇大门后,那黑白无常将敬萱带到一宫殿外。

“进来吧。”一个极威严的声音响起。

话音刚落,面前的宫殿便自动打开了门,黑白无常就毕恭毕敬地带着敬萱进去了。

“启禀魔君,人已带到。”说完,黑白无常作了个揖,低着头半躬着身体便离开了。

殿内的正中央,是一把雕刻着双龙戏珠图样的金色座椅,那座椅上的,想必就是黑白无常口中的“魔君”。

敬萱仔细地端详着他,只见他身穿一袭青黑色华服,头上却长着一对黑色的角,眼睛两旁长有红黄相间的条纹,额头正中间,是一个长菱形的红色印记。

“你竟然不怕本尊?”那魔君见敬萱看着他许久,却无一点惧色,心中不免疑惑起来。

千百年来,七城中人以为魔君苍何的传说只是戏谈,却不曾想这些传说皆为事实。

敬萱面不改色,淡淡道:“已死之人,又有何惧?”

苍何听到她的回答,立即大笑了起来,抚摸着座椅上的龙头,“整个魔宫都无一人能见到本尊面不改色,本尊欣赏你的胆识。”

说罢,苍何起身,朝敬萱走了过来。

“七城民间传言道,三月三,苍何现。其实本尊一直盘踞于魂归洋中,千年如此。

几千年来无一人入我魂归洋,就连当年的七壮士一入魂归洋都灰飞烟灭了。几千年来,你是头一个。”

敬萱见他如此说,才想起七城坊间的传言。

原来,这世间真的有魔族,也有魔君苍何,更有被魔族赶尽杀绝的金鲤族。

这里也根本不是什么阴曹地府,而是魔君苍何的盘踞之地——魂归洋底。

敬萱后来才知道,那时迎她的也不是什么黑白无常,而是魔君苍何的座下二将——黑风、白雨。

“那我为何会来到此处?难道是你救了我?”

敬萱不解,魂归洋自古以来就无一人敢入,进入者灰飞烟灭,魂飞魄散,永世不得投胎转世。可为何自己却尚有魂魄?

苍何见她百思不得其解,又笑了笑,道:“不是本尊救了你,而是你自己救了你自己。

今日敬孟大战,你被敬连控制,服下了嗜血丸,你的王兄敬寻为了救你替你挡箭身亡,最后你被孟城的成王孟祁一剑刺死,坠入了魂归洋。

本尊以为你会和当年的七壮士一样魂飞魄散,没想到你的怨念极重,魂归洋的水根本奈何不了你。

更有趣的是,你的魂魄一直在唤本尊的名字,连它也不想就此死去。所以,你虽身死,魂魄犹存。”

说完,苍何连声大笑,直呼“有趣”。

听完苍何的话,敬萱心如刀绞。十几年来,她错把敬连当作亲生父亲,可敬连却只是把自己当作他征服七城的棋子而已。

这么多年来,她每日除了习武练剑,夜里还要被泡在毒缸里,以至于她的血能解百毒。

没日没夜的训练、杀人,最后知道了真相被囚禁、控制。她一直以来只不过是敬连杀人的一把刀,仅此而已。

到了最后,连敬寻都为自己而死,她却没有能力保护他,自己也只能任由孟城的铁骑践踏,最后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这十几年,终究是没有为自己而活。

她恨,她怨,她怒,所以她不想死。若能重来,必定手刃仇人,报仇雪恨,重活一次。

想到这些,敬萱猛地跪倒在地,恳求道:“求魔君救救我,我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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